第六百七十八章 宋、衛之亂(一)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1-01-04 13:18      字數:2409
  魯定公十三年春,齊、衛準備聯合伐晉。聯軍在垂葭(今山東菏澤西北)會師,軍隊加固了垂葭城牆,然後向西行進。

  聯軍行進到黃河東岸停下來。齊景公準備渡河,但是大夫們的畏懼心理都很重,他們都認為應當掉頭回國,隻有邴意茲讚成。他說:“可以渡河,我們以精銳之師進攻河內諸城(今太行以山東、黃河以北、河南安陽至沁陽一帶),消息數日後才能傳到絳都,晉軍沒有三個月的準備是無法出發的。到那時我們早已戰勝回國,又有何不可?”

  齊景公下令渡河。上岸之後,齊景公剝奪了領軍大夫們乘坐軒車的權利,隻保留了邴意茲乘軒的待遇。

  聯軍掃蕩了河內幾個城邑,然後後便撤軍了。齊景公這位快七十歲的老先生仍有一顆頑童之心,他想要和衛靈公同乘一輛戰車,卻苦於沒有適當的借口,於是設計了一場小小的惡作劇。

  某天日中之時,齊景公設宴招待衛靈公。衛靈公車上的戰馬已經卸下轡頭吃草去了,齊景公卻把自己事先備好的戰車停在會場附近,上麵還放置兩套甲胄。

  兩人正在吃得開心、喝得高興之際,遠處突然有人大喊:“晉軍追上來了!”衛靈公大驚失色,齊景公卻顯得“鎮定自若”。齊景公站起身來,意氣風發地指著一旁的戰車說道:“君侯不要燥,寡人的戰車就是君侯的戰車。來、請讓寡人為君侯駕車!”

  說完兩人快步登上戰車,又從車上取出盔甲穿戴整齊,然後齊景公便率領軍士們對著“敵人”進軍的方向駛去。戰車跑出五裏多地,軍士們累得氣喘籲籲,齊景公的癮也過得差不多了,這時又有斥候跑來報告說:“來的不是晉軍,是我軍的殿後部隊!”衛靈公如釋重負,齊景公則顯出很失望的樣子,又駕著戰車帶領那群賣力氣的“群眾演員”回營去了。

  兩國一直沒有受到晉軍的報複,因為晉國不久便發生了六卿之亂。

  下麵介紹的是,從侯犯叛魯到孔子出走的三年間發生在宋、衛的兩起動亂事件。

  在宋國的動亂源於宋景公對一位大臣及一位公子對家臣的不正常的寵愛。有個叫薳富獵的人出生於一個沒落的士人家庭,他年輕時的經曆與梁丘據早年差不多,從年少之時就開始了優伶生涯,過著白天賣藝、晚上賣身的墮落生活。後來宋景公的兄弟公子地將他帶回家中,從此獨自享受對他的“權利”。公子地如此地寵他,以至於把自己擁有十一處封地的五處送給了那個像姑。

  向魋則身出名門(他是向戌的曾孫),他的母親與宋景公夫人是好姐妹;於是向魋自幼就被送入宮中,被宋景公夫婦當成幹兒子似的撫養長大。他成年後開始擔任大司馬之職,成為宋景公最寵信的大夫。

  魯定公十年,公子地從東胡人手中買了四匹世所罕見的、英姿颯爽的純白色駿馬。公子地視白馬如心肝寶貝:他特地蓋了一座幹淨舒適的馬廄,又從東胡高薪聘請了養馬專家,每日裏必到馬廄看望它們,經常親自為他們刷洗皮毛;最後,他隻允許薳富獵駕馭自己的白馬專車。

  這些事在宋國傳得沸沸揚揚,以至於他每每乘車行進在宋國的大道上,車前馬後都會聚集起大量國人進行圍觀。

  某次公子地出行時被向魋看見了,結果他的魂兒完全被四匹寶馬勾走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就像一個重度花癡盯著四位風情萬種的良家婦女;他不由自主地跟著軒車,一不小心竟然跟出了城。很多路人都目睹了向魋丟人的全過程,事情就被那些閑不住的嘴傳出去了,結果向魋被國人笑話了好幾天。

  消息也傳到了宋景公耳朵裏,他決定把馬奪過來送給向魋,幫助“幹兒子”完成心願。某天晚上,公子地受宋景公的召喚入宮。軒車來到宮門前,他像往常一樣命薳富獵在車上等他,然後下車去見宋景公。

  公子地剛剛進入宮門,忽然某個方向跑過來幾名凶神惡煞般的暴徒。他們跑到車前,不由分說便開始將寶馬從車上解下來,薳富獵忙下車製止,卻被他們捂住嘴、按倒在地上動彈不得。暴徒們動作利落地搶走馬匹,薳富獵想要進宮報警卻被軍士們攔在門外。公子地出宮門之時,他看到自己的軒車隻剩下了車架子,衣衫破爛的男寵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發呆。

  宋景公奪走四匹寶馬後,將它們的尾鬃染成紅色送給向魋。向魋收下四個燙手的山芋,終日惴惴不安,他得到了寶馬卻不敢使用。結果秘密還是被公子地發現了,公子地十分清楚隻有宋景公才能幹出這種膽大妄為的囂張之事,但是他不敢對宋景公使勁,隻好把脾氣撒到向魋身上。

  公子地得知向魋要秘密地把寶馬送到封邑去,於是帶人事先埋伏在隊伍行進的必經之路上。等向魋進入埋伏圈,公子地便命手下衝過去奪回寶馬,他又痛痛快快地抽了向魋一頓,離開前還放下一句狠話:“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

  向魋不是那種遇事堅強的人,他被那句威脅嚇壞了,甚至不敢再在城裏多停留一天。他準備逃到魯國去,於是跑到宮裏向“幹爹”辭行。宋景公大為震驚,他匆匆搶到門前關上房門,命令他不要離開,並稱自己會妥善解決此事。

  向魋不禁伏在幹爹胸前,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連眼睛都哭得紅腫不堪。當夜他就留在宋景公身邊,在宮中一連住了數日。

  現在輪到公子地感到不安了。他太了解宋景公的脾氣秉性了,知道他對向魋的感情就相當於自己對薳富獵的;知道他就算不對自己下手,也不會放過薳富獵。但是公子地性情高傲——這種人從來不會認為自己有錯——所以也不會主動向宋景公承認錯誤。就在他坐立不安、無計可施之時,他的同母兄弟公子辰前來看望他了。

  公子辰說:“兄長獨寵家臣富獵,卻不把公室命卿放在眼裏,這樣的做法確實有失偏頗。以我所見,兄長不如裝作害怕的樣子離開宋國。兄弟之血濃於水,君主必然不忍見兄長流亡,定會將兄長召回。如此一來,兄弟之間的矛盾就化解開了。”

  公子地十分讚賞這個計劃,他不久便離開商丘,準備逃到陳國去。但是盡管他走得非常、非常緩慢,而且公子辰又提醒宋景公說公子地已經踏上流亡之旅、勸他把公子地召回來,宋景公就是充耳不聞、無動於衷,甚至不久便收回了公子地的封邑。

  公子辰這下把事情徹底搞砸了。這位自作聰明卻看不穿人心的好心人等於無意中幫助宋景公驅逐了自己的對頭,害得公子地再也無法返回祖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