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三桓之亂(四)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129
  魯昭公與叔孫婼的感情還是相當深厚的,否則當年叔孫婼被晉國人扣押時,他就不會親自到晉國去求情了(如果季平子被扣,他樂不得季平子老死在晉國)。魯昭公這才後悔當時把叔孫婼支走。兩人抱頭哭了一會,片刻之後叔孫婼止住悲聲,勸魯昭公跟他回去。他說:“季孫雖然嘴上很硬,但是他見到君侯的依仗也不敢公然出兵對抗,更何況孟氏會與臣站在一起。臣將使季孫與君侯相盟,季孫雖有不臣之心,但是絕不會與整個公室對抗,如此可保君侯一生平安。”

  魯昭公說:“寡人與季孫生不倆立,他不滾出魯國,寡人絕不進入曲阜!”

  叔孫婼見魯昭公還是剛登基時那副孩子脾氣,不禁暗暗搖頭。這時子家羈闖進來說,被他支出去的那些人已經陸續返回了,叔孫婼繼續留在驛館恐怕會有生命危險(流亡者認為正是因為叔孫氏率先出兵救援季平子,孟孫氏才由觀望改為進攻魯昭公。否則他們也不會輸得如此徹底)。

  叔孫婼並不在乎生死,但是魯昭公說:“夫子死了,寡人還如何返國?”叔孫婼便站起身退出房間,在子家羈等人的保護下離開驛館。在離開的過程中很多人都見到了他,流亡者對他大聲叫嚷,憤怒地揮著拳頭,甚至想要衝上來攻擊他。

  叔孫婼離開後,季公亥便聚集起同夥,商量如何幹掉叔孫婼。凶手們最後決定埋伏在他回國的必經之路上進行截殺;他們分好工後便分頭行動了。

  大夫左師展雖然參與了陰謀,但是他參與的目的是為了挽救叔孫婼的性命。左師展悄悄把密謀內容向魯昭公做了匯報,魯昭公顯得十分無奈(因為他已經沒有能力阻止手下們胡作非為了),隻好派人通知叔孫婼,讓他避開那條危險之路。

  叔孫婼繞道回到曲阜,此時國內局勢已經完全穩定下來——這本是一場實力相差懸殊的對抗,魯昭公的追隨者們逃得一幹二淨。君位上空空如也,再也見不到魯昭公。

  叔孫婼以上卿的身份要求將魯昭公接回都城,但是季平子在叔孫婼離開曲阜的這段時間裏,早已勸說或迫使大夫們站在自己一邊。

  季平子說:“魯國是君侯的魯國,君侯想回國,誰敢阻止?但是君侯主動拋棄君位,也應當主動回國才是。天下沒有臣子到他國去、迫使君侯回國的道理。”大夫們紛紛點頭,隨聲附和。

  十月四日,叔孫婼沐浴之後將嫡長子叔孫不敢和重要的家臣們召到身邊,說道:“我背負了驅逐君主的惡名,又不容於季氏;我走也不能走,留下來隻能給家族帶來災難,因此隻有一死。我死能使家族獲得安全,死得就算有價值了!就像晉國的範文子(士燮)那樣,士匄後來擔任中軍將,完全是範文子舍身求死的結果。從現在開始,祝宗每日都要在家廟中祈禱,祈禱我快些死去。我死之後,不敢繼承叔孫氏祿位,各位應當以侍奉我的忠誠侍奉不敢!”

  叔孫婼遣散了眾人,於是自斷飲食,每日裏與祝宗前往家廟,向先人的神主祈禱。十月十一日,叔孫婼去世。整座城市陷入悲痛之中,國人自動停止了全部娛樂活動,關市一天,並在門前掛起白色的燈籠,趕來吊唁的人擠滿了整個街區。老人們記得都城上次出現相同的場麵還是二十年前叔孫豹去世之時。

  孔子進入靈堂,撫摸著叔孫婼的棺槨,他邊哭邊稱叔孫婼是“最後一個魯國人”。孔子走出叔孫氏家門後正巧遇見季平子和一班大夫趕來吊唁,他厭惡地轉過頭,從另一條路離開,口中憤然道:“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孔子回到家中收拾行裝準備離開魯國,兒子孔鯉十分不解,請父親說明離開的原因。

  孔子說:“季孫曾是我的主人,我當然不能使他改變態度。但何忌卻是我的學生,我專心教導他,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以後能改變三桓專政的局麵,把大權還給君侯,以恢複周禮。但是何忌卻完全辜負了我的期待,竟然帶頭驅逐君侯。我的教育已經完全失敗啦!魯國竟然成了一個沒有君主的國家。繼續留在魯國不但會使我心一直憂悶,而且會使家庭遭遇危險。”

  第二天一早孔子便帶上家人離開曲阜,北上臨淄而去。

  現在是時候介紹叔孫氏與藏孫氏的恩怨了。原來臧昭伯有位堂兄弟名叫臧會,這位臧會是個劣跡斑斑、心機很深的人物。兩年前,臧昭伯奉命出使晉國久而不歸。臧孫的室老打算到晉國去問安,臧會說:“夫子家事繁忙,我代替您去就可以了。”室老沒有產生任何疑問,便同意了。

  臧會當晚把臧孫祖傳的大寶龜僂句偷出來進行占卜,令龜道:“我想要取得臧孫族長的位置,又要去看望賜(臧昭伯);我見到他應當對他說實話呢,還是說謊話?”占卜結果是說謊吉利。

  臧會見到臧昭伯後,臧昭伯問起家中的許多情況,臧會毫不隱瞞地如實相告;但是在問及自己的妻子和兄弟時,臧會臉色突變,低下頭來一言不發。臧昭伯大急,又追問數次,臧會還是不答。結果臧昭伯心裏便認定倆人肯定幹出什麽背人的事兒了。

  臧昭伯返回魯國時,臧會又到郊外迎接他。臧昭伯又問起家室和妻子、兄弟,臧會向上次一樣先對答如流,再絕口不言。

  臧昭伯決心查個水落石出,他讓臧會回去通知家人,說自己將在郊外休息一晚,明日進城;然後派親信秘密返回家中,觀察目標們的動向。親信第二天跑回來說,叔嫂兩人的表現再正常不過,反倒是臧會獨自喝了一夜悶酒,還叨叨咕咕地說什麽僂句欺騙他,他不能再呆在這個家裏了,雲雲。

  臧昭伯大怒,立即逮捕了臧會,並準備將他處死。但是臧會趁看管人員鬆懈之際逃到郈邑去了。郈邑是季平子的封邑,臧會在那裏謀到了采購主管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