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崔杼 慶封之亂(六)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155
  盧蒲癸打探到二惠準備發難,於是暗中聯絡到子尾,表示自己與王何可以在清除慶氏行動中充當急先鋒。

  但是盧蒲癸的身份和動機不可避免地受到懷疑,子尾甚至認為慶封想要通過盧蒲癸來試探自己;他便矢口否認,並且告誡對方不要對主人生出背叛之心。

  但是盧蒲癸並不氣餒,他了解子尾的顧慮,幹脆向子尾坦白了真實想法,他說自己不要做家臣,而是要做大夫。

  盧蒲癸還在信中揶揄子尾說,他作為一個尊貴的公孫,竟然還沒自己這個士人有膽魄;說他寧可在一個奸夫世家手下當受氣包,也不願意挺起胸膛為國家除害。

  子尾終於信任他了:因為盧蒲癸就算是慶氏派來的間諜,慶封也不可能容忍他在信中如此惡毒地攻擊自己。

  這一日,盧蒲癸與王何對進攻慶氏的行動進行占卜。由於兩人都沒什麽文化,盧蒲癸就把占卜結果拿給慶舍看,並說這是他們的朋友為消滅仇人而占卜並托他們詢問的。慶舍不知道所謂的“朋友”就是各大家族,“仇人”就是慶氏,他思考了一會說:“能夠成功,但是要付出鮮血的代價。”

  冬十月,狩獵季節到來,慶封帶著一支龐大的隊伍到東萊去獵鹿。隊伍中衛士占了大多數(相當於一半的家族武裝),還有他的妻妾、樂師、廚子、奴隸、甚至還有宮裏的太監,隨行的重要人物還有慶嗣和陳無宇。這支龐大的狩獵隊伍出臨淄向東走了五天,然後渡過古濰水,這才到達距離都城兩百裏之遙的獵場。

  幾天後,陳無宇得到父親送來的急訊,說他的母親病危,要他馬上回去。這是二惠即將發動進攻的信號。陳無宇裝模作樣地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了“死”訊,他就抱著龜甲當著慶封的麵放聲痛哭。慶封就讓他先回去了。

  慶嗣對大臣們搞陰謀的消息略有耳聞,隻是無法確定傳言的真實性。從臨淄出來後他就開始刻意觀察陳無宇的一舉一動。慶嗣的對人心的洞察力能做到入木三分;他先前還隻是懷疑,現在終於可以斷定:動亂肯定會發生,而且就在這幾天了。

  他馬上去見慶封,說:“陳氏是在演戲欺騙父親,我們就要大禍臨頭啦!二惠將要作亂,最可能發生的日子就是嚐祭那天。我們現在回趕臨淄還可以平定叛亂。”

  慶封說:“齊國沒人有那麽大膽子,況且臨淄城內還有慶舍坐鎮。慶舍做事凶狠,齊國上下沒有人不怕他。”

  由於慶封既不懷疑也不醒悟,慶嗣退下去便說:“慶氏就要滅亡了!能夠逃亡到吳、越就算萬幸了!”

  齊國的嚐祭定於每年的十一月初舉行。但是從文獻記載分析,慶舍似乎並不想參加那個盛大的慶典,這也許是因為他不想向齊景公行稽首禮。

  但是如果他不出席儀式,刺殺行動將無法進行:慶舍的府宅就像一座防守嚴密的要塞,從外麵很難攻破;而且盧蒲癸和王何也沒有做出與慶舍同歸於盡的準備。人們因此感到焦慮不安,眼看既定日期一天天臨近,卻沒有一點辦法。

  盧蒲癸的妻子盧蒲薑清楚丈夫內心的焦慮,她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或許是因為她憎恨父親;或許她認為慶氏遲早會倒台,她不想受到連累),總之,她也要求加入陰謀集團,幫助丈夫除掉那個遭萬人痛恨的父親。盧蒲薑說:“我知道你們策劃的大事,你們想瞞我,一定不能成功。”

  盧蒲癸沉思了片刻,就把心裏的憂慮告訴了妻子。

  盧蒲薑說:“父親非常倔強,你請求他,他肯定不會同意;你阻嚇他,他反而要出來。這件事就交給我好了。”

  盧蒲薑回家探望到慶舍,神情凝重地告誡他說:“女兒聽說有亂臣賊子想要在嚐祭那天對您發難,父親應當做好防備;千千萬萬不要在那天出門,更不要出席嚐祭儀式!”

  這個脾氣暴躁古怪的家夥果然跳起來叫道:“誰敢刺殺我?我一定要去參加嚐祭,我倒要看看誰有這麽大膽!”

  舉行嚐祭的日子到了,臨淄城到處是一片喜慶祥和的氣氛,街道兩旁張燈結彩,列國之人從四麵八方趕來湊熱鬧。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穿著各種服裝、操著各國口音的人隨處可見,小販們高聲吆喝,扒手們賊眉鼠眼。

  祭祀地點在公宮之內的太公廟中。雞鳴之時,慶舍派出大批甲士趕到宮城,甲士們排列在宮牆外,執行警戒任務。

  日上三竿的時候,大臣們紛紛乘車到來。警戒線外聚集密密麻麻地聚集著前來看熱鬧的民眾。熱心腸的齊國人向每一個外國人介紹到達的大臣的姓名、族氏,他們身上都有什麽花邊趣聞,他們招人愛戴還是遭人憎恨。

  忽然間,人群瞬間鴉雀無聲,好像突然變成啞巴似的,全都保持著不祥的沉默。

  慶舍的車隊到了,最前方是負責開路的六乘戰車,後麵就是他乘坐豪華軒車,軒車之後跟著一百名步兵。慶舍緩步走下軒車,全副武裝的盧蒲癸與王何立即護住左右。慶舍眼中放著殺人的寒光,掃視一圈後便走進宮門。

  圍觀的人群就象散了場的觀眾一樣各自離開,參加各種活動去了。

  駕車幾匹戰馬剛才受了驚,甲士們就把馬拴住,不停地安撫它們。不多時,各大氏族的家臣們便趕著裝滿豐盛食物和美酒的大車過來了,人們向慶氏的族甲陪著笑臉殷勤,送給他們美酒美食。那些甲士傲橫慣了,他們沒有多想,接過來酒肉開始大吃大喝,連個謝字也沒有。

  那些人已經站了幾個時辰,普遍感覺又累又餓,所以喝酒的速度就比通常快些,結果酒勁很快就上來了。當他們感到渾身燥熱時,就把厚重的盔甲脫下來鋪在地上、坐在上麵繼續喝酒吃肉。

  接下來,各式各樣的花車和表演隊伍沿著宮牆外的街道陸續通過,其中有東夷人的雜耍,吳國人的化裝遊行,楚國勇士的角力,還有鄭國的靡靡之音和陳國美女的豔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