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二叔我還是冷
作者:怡然      更新:2021-08-22 17:03      字數:2195
  “沈易,把所有將領都叫到我帳中。”

  “是!”

  徐青山扭頭,又對那前哨兵道:“再去探,他們退到了哪裏,在哪裏安營紮寨,兩王兵力是聚在一起,還是各自分散。”

  “是!”

  “慢著,你叫什麽名字?”

  “回將軍,小的叫胡大毛。”

  這名字?

  徐青山低聲道:“你還有個兄弟叫胡二毛?”

  胡大毛嘿嘿傻笑了下,“我還有個小弟叫胡小毛。”

  徐青山拍拍胡大毛的肩:“小心些!”

  前哨兵眼眶一熱:“將軍放心。”

  回到帳中時,所有人都已到齊,眾將領商議後,一致決定照原計劃出兵。

  以不變應萬變。

  帳中很快又安靜下來。

  徐青山這幾天已累到極致,身子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青山?”

  有聲音在輕輕喚他。

  他陡然驚醒,惶然半晌,見麵前站的是二叔,不由笑道:“你不在家呆著,跑這裏來做什麽?”

  二叔在床邊坐下,替他掖了掖毯子,“你這臭小子,怎麽睡覺又踢被子,就不能有一刻安分。”

  他笑:“二叔你怎麽像女人一樣婆婆媽媽。”

  “臭小子,怎麽說話呢,沒大沒小!別沒事總往公主府、錢府跑,家裏呆不住嗎?”

  “我喜歡和他們玩兒。”

  “家裏這麽多兄弟,就挑不出一個能玩的?”

  “二叔你是不是一天見不著我,就想我啊!”

  “誰想你個小王八羔子,大房就你一根獨苗,我得替你爹娘看著你。”

  二叔歎了口氣,目光裏靜水深流:“你祖父老了,留在家多陪陪他,他嘴上不說,心裏樂著呢!”

  “二叔,他對我太嚴了。”

  “嚴才是為你好,你小孩子家不懂,以後上了戰場就知道輕重了。”

  二叔站起來,笑眯眯地看著他,“青山啊,你別怪他,他老人家也難,比誰都難!”

  “二叔你去哪?”

  “我找你爹喝酒去,我們兄弟倆多少年沒在一處喝過酒了,你自個好好的。”

  他看著二叔拉開門,走到門邊後,不放心扭頭又叮囑了一句:“好好的啊!”

  “爺,爺!”

  徐青山猛的睜開眼睛,茫然看了眼四周,才發現是個夢。

  可夢那麽的真實;

  他抹了一把臉,“進來!”

  麥子走進來,“爺,暗衛等在外頭。”

  徐青山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為了什麽事,臉色變了幾變,道:“叫他進來,你去外麵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暗衛進帳,上前低聲道:“爺,查到了一些眉目。”

  “說!”

  徐青山緊張的聲音都變了調,前腳剛剛夢到二叔,後腳他的死因就有眉目,怎麽這麽巧?

  “爺可記得二老爺身邊的徐祖鋒?”

  “鋒叔?”

  徐青山當然記得。

  徐家的家生子,原本不姓徐,得徐家老太爺賞識,賜了徐姓。

  他和二叔同歲,打小就跟在二叔身邊,即是侍衛,又是管事。

  二叔出征,按理他不該跟著,因為祖父在二叔身邊放了幾個更年輕,武藝更強的年輕侍衛。

  但鋒叔放心不下,硬是跟了去,說是要照顧二叔的飲食起居。

  二叔、祖父齊齊殉國後,他扶棺回京,喪事一辦完,就請命去莊上養老。

  他念他忠心耿耿,從府裏撥了兩個老實本份的小廝,跟過去伺候。

  “爺讓小的查二老爺的死因,小的便從跟著二老爺去北地的人著手,除了徐祖鋒外,別的人都戰死了。”

  “說下去!”

  “小的不敢打草驚蛇,就賄賂了他身邊的兩個小廝打聽。奇怪的是,隻要一提到那場大戰,他的臉就沉下來,就算酒灌到七八分,都不肯多透一個字。”

  不知為何。

  冷汗順著徐青山的脊梁骨慢慢淌下來。

  “小的隻得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就在一個多時辰前,他喝了點酒睡覺,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喊出了一句夢話。”

  “他喊什麽?”徐青山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頭一顫。

  “他喊——”

  暗衛膽戰心驚地看徐青山一眼,“老侯爺啊,虎毒還不食子呢!”

  徐青山一把揪住暗衛的衣襟,聲音劇烈發抖,以至於聽上去異常的沙啞和怪異。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他說,虎毒還不食子。”

  世界,仿佛被按下消音鍵。

  徐青山什麽都聽不見了。

  他的手一鬆,整個人跌坐在竹榻上,一動不動,像根木頭。

  暗衛悄無聲息的退出去,一把攔住想衝進去的麥子,衝他搖了搖頭。

  帳裏。

  徐青山咬著牙,渾身哆嗦。

  這天怎麽這麽冷,得多穿一件衣裳了。

  他起身去找,卻猛的摔倒在地。

  他手腳並用的想爬起來,爬不動,手隻得去撐木椅,一滑,又摔了下去。

  額頭與粗糙的椅背一碰,血流下來,配著他那副表情,有點像地獄裏爬上的惡鬼。

  他也不在意,跌跌撞撞的爬過去,一把拽下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忙不迭的披上。

  不夠!

  他用力的抱住了自己。

  “二叔,我還是冷!”

  “……”

  “你替我掖一掖被子!”

  “……”

  無人應他。

  兩行淚,無聲落下來。

  所以,真正射出那一箭的,是他?

  所以,你到我夢裏走這一遭,是要我不怪他?

  為什麽?

  徐青山試圖大聲質問,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生生勒住了喉嚨。

  那隻手收縮,收縮,再收縮。

  他困難的大口大口喘氣。

  喘不過來。

  就這麽死了也好!

  他心想:“就這麽死了,多好!”

  小時候,他練武,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練不好,祖父的鞭子抽上來。

  二叔一邊用身體護著他,一邊懇求:“父親,孩子還小,別打,慢慢教。”

  “打在他的身上,疼在我的心裏,可不打不成器啊!”

  祖父,你真的疼嗎?

  如果真的疼,為什麽那一箭,你還會讓人射出去。

  他是你親兒子啊!

  那麽,二叔你呢?

  那一箭穿透你的頸脖,你不疼嗎?

  如果疼,你為什麽還要讓我不怪他呢?憑什麽不怪他?

  徐青山突然森然一笑,笑得悲愴,笑得憤怒,笑得眼淚滾滾而下。

  “二叔,求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呢?”

  我……

  該恨誰呢?

  我……

  該同情誰呢?

  我……

  以後的每一日,每一夜,還會有片刻安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