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將軍淚多珍貴
作者:怡然      更新:2021-06-05 13:10      字數:2579
  漫天的風雪中,兩輛馬車艱難前行,車裏隱隱傳出說話聲。

  “靖七,我快要死了。”

  “餓死?”

  “不是!”

  “凍死?”

  “也不是!”

  “那怎麽個死法?”

  “活活髒死。”

  “忍忍,到了軍裏就有澡洗了。”

  “是洗澡的問題嗎?都十天沒洗臉了。”

  “……”

  “你說要是顧長平在,對著你這張十天沒洗的臉,親得下去嗎?”

  “……”

  “反正我是想吐!”

  “你胃裏有東西吐嗎?”

  “沒有!”

  “那你吐什麽?”

  “口水。”

  “別那麽嬌氣,美人。”

  “美人不嬌氣,你七爺嬌氣?”

  “……”

  長久的沉默後,忽的傳來破空聲,不嬌氣的七爺還沒反應過來那聲音從何處傳來,隻聽得外間駕車的阿硯大喊一聲,“兩位爺,趴下!”

  高朝反應堪稱敏捷,一把摟住靖七的肩,帶著她往前一趴。

  隻聽得耳邊“咚咚咚咚”一陣亂響,驟風從頭頂呼嘯而來,滾滾鐵騎由遠及近,將他們的馬車團團圍住。

  臥操!

  這他娘的是敵是友啊?

  兩人想著溫盧愈的交待,隻覺得毛骨悚然。

  怕不是好兆頭。

  高朝把靖七往懷裏摟摟,萬一真遇到邊沙諸部,這小子女扮男裝怕是藏不住。

  先奸後殺,還是先殺後奸?

  真要這樣,自己怎麽向顧長平交待?

  想到這裏,高朝索性往靖七身上一壓,算了,掩耳盜鈴一下吧!

  忽的,車簾一掀。

  “美人,娘娘腔,怎麽會是你們?你們疊在一起幹什麽?”

  這一嗓子叫出來,高朝腦袋空白好一瞬,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是劫後餘生,好半晌,他才爬起來,對著那人當胸就是一拳。

  操!

  這狗日的穿得什麽玩意這麽硬,,疼死他算了!

  呲著牙扭頭一看,高朝頓時要瘋,馬車被箭射成個篩子,四處漏著呼呼的風。

  “媽的,你個狗畜生,看不出我是在護著她!”

  高朝也顧不得疼,一巴掌甩過去,咆哮道:“還不是你害的,王八蛋!”

  徐青山生生挨了一巴掌,臉上還在傻笑,他沒理那個瘋子,蹲下去,視線與趴著的靖寶平視。

  此刻,暮色低垂,麵前的人抬起頭,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隻一眼,徐青山就將周遭的種種忘了個幹幹淨淨。

  娘娘腔,又見了!

  他裝成道貌岸然的樣子,一本正經道:“這事不能怪我,這裏常有邊沙諸部的探子出沒,寧肯錯殺,也不能放過。”

  “哦--”

  靖寶眼睛轉了轉,撇撇嘴。

  徐青山的道貌岸然頓時破了功,放柔了聲音哄道:“我壓根沒想到你們會來,娘娘腔,這已經不是驚喜,是驚嚇了。”

  靖寶:“嚇死了幾個?”

  徐青山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就嚇死了我一個。”

  說罷,他一手拎一個,把兩人拎下車。

  呼嘯的北風夾著冰雪迎麵而來,靖寶和高朝凍得同時打了個激靈。

  兩人張嘴,正想罵出來,忽的,徐青山已經一左一右把他們擁在懷裏。

  “徐家軍的兒郎們,一個個都給我瞧仔細了,這是我好兄弟高朝,這是我好兄弟靖寶,哈哈哈哈哈,他們來看我了,千裏迢迢來看我了!”

  說著說著,兩行毫無預兆的淚落下來。

  他也不擦,也不發出哽咽,就是哈哈哈的傻笑著。

  高朝差點被射成篩子的怒火,就像皮球戳了個大洞,一絲絲氣都沒了。

  靖寶則定定地看著他。

  滿麵胡須卻依舊是一張年輕的臉,鼻梁高挺,眼簾深陷,瞳孔裏有著灼熱如火焰一般的光。

  莫名的,她想到了四個字:利劍出鞘!

  靖寶活了二十年,哪怕顧長平被下了大牢,自己被削了官位,都不曾有過半分退縮。

  而此刻麵對激動到落淚的徐青山,卻讓她有種想落荒而逃的衝動。

  將軍的淚,何等珍貴!

  ……

  徐家軍戰時落腳在軍帳中,冬日則退守清河府邸。

  清河府建在沙漠之中,城牆很高,直聳入雲霄。

  但堂堂將軍的府邸卻不過是個灰頭土臉的小宅子,宅子裏光禿禿的,連棵樹都沒有。

  徐青山隨手把頭盔扔給了貼身小廝麥子,“來人,備熱水,殺羊宰牛,招待貴客。”

  “是!”

  轉過身,他適才說話時刀鋒般的目光瞬間溫柔起來,“美人,娘娘腔,這宅子沒幾間房,你們與我同睡一間。”

  “我不要!”

  “我不要!”

  兩道聲音同時喊出。

  高朝輕薄嬌氣頓時湧現:“你太髒!”

  靖寶也硬著頭皮道:“你太臭!”

  兩人說完,對視一眼,又異口同聲道:“我們倆睡一間。”

  徐青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半晌才哈哈一笑:“本將軍準了,把他們安排在我的院裏。”

  “是,將軍。”

  “娘娘腔,怎麽瘦成這樣?”

  徐青山突然伸出一隻手,捏了下靖寶的臉,觸手冰涼,比常人的體溫更低些。

  靖寶不由打了個寒顫,“你手怎麽這麽冷?”

  他素來身強力壯,從前在國子監時身子跟個火爐似的,熱酒一催,大冬天的連衣裳都不用穿,高朝常罵他是個“牲口”。

  徐青山無所謂的笑笑:“娘娘腔,你管得真多,可是瞧上了我這人?”

  “沒正經!”

  靖寶撥開他的手,一跺腳往屋裏走。

  高朝正要跟過去的時候,被徐青山一把拽住,往後踉蹌著拖了好幾步。

  “好好的怎麽就跑來了?誰的主意?娘娘腔和顧長平怎麽樣了?”

  這話堵得高朝腦子裏一片空白,半晌才氣惱道:

  “祖宗啊,也得讓我洗澡吃飯後再說,你知道我幾天沒洗臉了嗎?十天,整整十天,都餿了,要不給你聞聞?”

  徐青山一臉嫌棄,“我親自給你們打熱水去,等著!”

  高朝看著他背影,勉強咬咬牙衝屋裏頭的人大喊道:“靖七啊,將軍親自給咱們倆打水,這待遇,夠威風。”

  屋裏的人,久久沒有出聲。

  ……

  將軍府的另一處院子。

  貼身侍衛掀簾進來,走到炭盆旁,“老侯爺,宮中密信。”

  信是皇帝親筆手書,召定北侯速速回京,至於原因,隻字未提。

  定北侯看完信不由眉頭緊皺。

  催得這麽急,是何事呢?

  抬眼看侍衛站著沒走,他問:“還有何事?”

  侍衛:“回侯爺,十裏之外的馬車上,是長公主府的高公子和靖府七爺,他們已經被將軍迎進府中。”

  定北侯:“他們來做什麽,千裏迢迢的。”

  侍衛搖搖頭。

  定北侯問:“人呢?”

  侍衛:“在沐浴更衣。”

  定北侯:“宴設哪裏?”

  侍衛:“在花廳!”

  “走,會會去!”

  定北侯剛邁開步子,便頓住,“收拾東西,準備回京。”

  侍衛:“何時出發?”

  定北侯垂下眼,半晌才道:“等我會完那兩個小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