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兵貴神速啊
作者:怡然      更新:2021-04-12 05:09      字數:2369
  一堂課講完,已是午時,廚娘拎著食盒進來。

  顧長平見兩個孩子吃上了,這才走出院子,餘光瞄了眼正在給禁軍送酒菜的齊林,目光微微一凜。

  北府那邊會出什麽事呢,囤糧囤兵的事情已經過去。

  江南的事?顧懌應該是能處理幹淨的。

  那麽還有什麽事?

  他現在被困在府裏出不去,一府的禁衛軍,都是身懷武藝的人,大白天暗衛也不能送消息進來。

  真正的內言不出,外言不入。

  顧長平重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寸步難行。

  ……

  禦書房,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皇帝手扶幾案慢慢坐下來,忽覺得胸口一疼,臉上帶出幾分痛色。

  王中伸手去扶,卻被皇帝一把揮開。

  下首處,蘇太傅,兵部尚書,戶部尚書,王淵垂首而立,熬了一晚上的臉色,都有些發青。

  尤其是蘇太傅,短短一夜仿佛老了十歲不止。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李君羨竟有反意。這孩子從小就聰慧過人,功夫也練得好,諸王中他算翹楚,文治武略並不輸於先太子。

  但祖宗規矩不能壞啊。

  李從厚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王淵這張年輕的臉上。

  王淵主戰,正合自己的心意,偏偏蘇太傅用邊沙的戰事相勸,還拉著戶部尚書一道,稱國庫耗不起兩場戰爭,必須緩緩來。

  “如何緩緩?”

  李從厚又怒上心來,一拍桌子:“這是朕的江山,是先帝親自傳授給朕,亂臣賊子有何等顏麵來搶來奪?”

  蘇太傅已不想再分說。

  這一夜他說得夠多,從國庫並不豐盈,到兵部沒有合適領兵的將軍,再到邊沙的戰爭,一層層分析,一點點剖析,可皇上還是想起兵。

  這兵能起嗎?

  不能啊!

  邊沙這次來犯集結的是八個部落,徐議病逝,徐青山初出茅廬能不能壓得住陣還兩說。

  “皇上,怎麽著也得等到徐將軍打了勝仗才可動兵。”蘇太傅歎道。

  “等徐將軍打了勝仗,昊王那頭兵更多,糧更滿,還不是占得先機?”

  一道聲音橫出來,正是王淵。

  “要我說啊,趁他現在羽翼未豐,不如打他個措手不及。”

  “荒唐!”

  蘇太傅怒道:“昊王長年守著北府,有糧有兵有將,如何羽翼未豐?”

  王淵冷笑一聲道:“蘇太傅這話,就是不相信昊王會造反?”

  蘇太傅一噎。

  “還是說!”

  王淵冷著臉道:“蘇太傅顧念昊王曾經是你的學生,想拖延些時間,好讓昊王多作準備?”

  “你……”

  蘇太傅氣得幾欲昏倒,硬撐著咬牙罵道:“血口噴人!”

  王淵:“是我血口噴人,還是你暗藏私心?太傅大人別忘了,當初讓皇上縱虎歸山的人,也是你!”

  “你,你,你……”

  蘇太傅眼前糊作一團。

  他緩緩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麽,忽的腦袋一沉,一頭栽了下去。

  邊上的小太監眼明手疾,堪堪將人扶住,用力掐了一把人中,“大人,大人?”

  蘇太傅幽幽轉醒,奮力大吼道:“外擄未滅,如何內戰?皇上,萬不可操之過急啊!”

  “來人!”

  李從厚陰沉臉道:“送先生回府,這幾日都不必再上朝了。”

  這是讓他閉嘴的意思。

  蘇太傅欲再說,卻見上首處的王中衝他搖搖頭,蘇太傅心頭一悲,隻得強撐著行完禮,被人攙扶出了宮。

  他一走,王淵趁機進言道:“皇上,兵貴神速,還請皇上早早派兵征代北府,殺昊王一個措手不及。”

  連措手不及這種大話都能說出來,這王淵到底太年輕啊!

  李從厚雖有起兵的意思,但心裏多少還是有點數的:北府軍,那是幾乎可以與徐家軍旗鼓相當的一支軍隊。

  昊王囤兵囤糧,能沒有準備嗎?

  他心下起厭,疲憊的擺擺手,“朕也乏了,出去透口氣,你們先商議著。”

  說罷,他從龍椅上起身,甩袖而去。

  王中忙不迭的跟過去,卻見皇帝並未往後殿走去,而是從偏殿出門,徑直往外走。

  “皇上這是要去透口氣啊?”他在心裏問了一句。

  李從厚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裏,雕梁畫棟的禦書房像一隻巨獸,嘴一張就要把他吞噬了。

  還是外頭的空氣新鮮。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遠遠見拱門前,青石路上有一個穿著官袍模樣的人踮著腳,勾著脖子往路盡頭看。

  “那人是……”

  王中那是什麽眼神,忙道:“回皇上,是蘇太傅的文書靖文若,瞧樣子好像在等蘇太傅。”

  “去告訴他不必等,太傅出宮養病去了。”

  “是!”

  “慢著!”

  李從厚突然叫住王中,“朕自個去吧!”

  他記得這個小文書,長相秀氣,言語幽默,瞧著就有幾分靈氣,不知為何,李從厚突然想見見這個探花郎。

  王中知道皇帝脾氣,也不敢攔,心裏盼著這探花郎可識相些,別像蘇太傅那樣衝撞了皇帝,壞自己前程。

  ……

  靖寶此刻正心急如焚。

  蘇太傅怎麽還不來?

  那些內閣大臣們怎麽還不來?

  眼看著就到晌午了,這事怎麽還沒議完?

  “蘇太傅出宮養病去了!”

  靖寶聽這聲音,咯噔一下,忙扭過身跪倒叩首請安,“皇上!”

  心裏卻不安的猜測著,太傅大人好好的怎麽就出宮養病去了,莫非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起來吧!”

  李從厚淡淡道:“陪朕走走。”

  “是!”

  靖寶爬起,低頭躬身跟上,也不敢跟太近,留著兩三步的餘地,從身形看有點戰戰兢兢的意思。

  李從厚頓足,衝靖寶一抬下巴道:“朕記得你在殿試的時候,還與狀元郎擠眉弄眼,怎麽如今看著,膽子倒是小了許多。”

  “回皇上,那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靖寶垂下眼簾:“如今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多了,膽子就變小了。”

  摩擦?

  李從厚微一皺眉。

  靖寶忙解釋道:“摩擦就是捶打的意思。”

  李從厚:“你倒說說是誰捶打了你?”

  “生活!”

  “……”

  “還有長輩,同僚,上司。”

  靖寶偷偷看皇帝一眼,又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捶打,不上進,皇上,臣沒有抱怨的意思,也不是發牢騷,而是對生活充滿了感激。”

  “哼!”

  年輕的皇帝露出了十二個時辰中,唯一的一記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