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一世長平
作者:怡然      更新:2020-12-26 17:06      字數:2372
  像一盆冷水澆在李君羨的頭頂,他狠狠的打了個激靈。

  “你記著,她選了那條路,就與我們分道揚鑣了!”

  顧長平雙手撐著池底往上坐了坐,鎖骨線條清晰,連著男人線條漂亮的脖頸與下頷。

  “她的好壞,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若憐惜她,便是在害你自己。要麽,你就別動那個念頭,安安份份的做你的臣子。”

  話落,死一樣的沉寂。

  許久。

  李君羨突然輕笑道:“這世上,出色的男人分兩種。”

  顧長平皺眉。

  “一種是像你的學生徐青山那樣的,一種是你這樣的。”

  李君羨眯了下眼:“徐青山那種會讓人覺得親切,想與他喝一頓大酒,然後稱兄道弟。而你……”

  “我如何?”

  “你漂亮的皮囊下有烈而見效慢的毒,滲皮透骨,是致命的,且無法親近,也難怪連長公主府的那位,都心甘情願被你治得服服帖帖。”

  李君羨自嘲一笑:“我慶幸和你做了兄弟,而非敵人。”

  月光,照出顧長平臉上的平靜。

  他輕聲道:“十二郎,這一世我永遠不會是你的敵人!”

  李君羨一怔,覺得這話有些不妥,什麽叫這一世,正要問時,卻見顧懌大步走過來。

  “爺,尋芳閣請爺去一趟。”

  顧長平臉色微變。

  ……

  夜風起,卷起一地的雪花。

  街角拐彎處,靖寶搓了搓手,北邊的風雪真讓人吃不消,刮到臉上跟刀子似的生疼,身上穿再多,都覺得冷。

  顧長平怎麽還不回來?

  去了哪裏!

  沒錯,靖寶讓那三人幫的忙是打掩護,這會跪在孔廟裏的,是和她換了衣服的元吉。

  自打知道顧長平被拿下所有官位後,她覺得自己就像被戳破的皮球,一瞬之間就泄了氣。

  她必須找到顧長平,說上幾句話,這股氣才會又上來。

  於是,她就這麽不管不顧的來了,當然,給那三人的說詞是不放心家裏的二姐,想回去探一探。

  她想過了,人這一生,總要做一兩件出格的事。

  這事擱顧長平身上,值得!

  “爺,要不上馬車去等?”阿硯撐著傘問。

  “不用,我走走就好了!”

  靖寶一邊跺腳,一邊張著一雙眼睛,往路口探出去。

  阿硯看著她,心中某種猜測愈發清晰,一顆心筆直往下沉。

  爺啊爺!

  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你和顧長平這輩子……也不可能啊!

  ……

  “啪--”

  “啪--”

  “啪--”

  “怎麽就打上了呢!”

  門外,錦姑急得團團轉,想推門進去,不敢;任由小姐發作,又心疼顧長平。

  焦灼之下,隻得長長一聲歎息。

  門裏。

  顧長平跪在中央,鞭子打在他身上,晃都不晃一下,隻是月白色裏衣穩穩透出血漬來。

  顧幼華眼瞳燃起一星火光,“顧長平,你好不容易爬到尚書之位,卻因為一個樸真人前功盡棄,你說,該打不該打?”

  顧長平挺了挺腰背,“該!”

  “啪--”

  “我怎麽交待你的,時機不到,不要對樸家人報複,這麽多年忍過來,為何現在忍不住?”

  “我想幫你出氣!”

  “啪--”

  “我要你幫我出氣嗎?他姓樸的配嗎?配嗎?”

  顧幼華聲嘶力竭,身子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用力的喘著氣。

  燭火映著沉默。

  顧幼華驀地歎一聲氣:“你叫長平,先太後給你起的名字,顧一世長平,她是希望你能保重自己,為顧家留後。

  這些年你走得四平八穩,我隻當你是穩重的,卻不曾想……長平啊,樸家人算什麽,他們算什麽?你不該啊!

  六哥這人,性子野,什麽都不管不顧,你身上有他一半的血,別學他,學了他要倒黴的。

  他那樣光明磊落的一個人,他們往他身上潑髒水,吭都不吭一聲,顧家一百年才出這麽一個才子,他們毀了他,把他毀得幹幹淨淨……”

  顧長平從地上站起來,將外衣穿好,走到顧幼華身邊,蹲下,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夜深了,進房睡吧!”

  “六哥!”

  顧幼華突然拔高了音量,“他們說顧家倒了,我不配嫁進樸家,我二話沒說就走了,我沒丟顧家人的臉,沒丟,沒丟……我沒丟!”

  她的聲音原本不似一般女子那麽清脆尖細,是低啞沉靜,這一句,卻說得顫顫威威。

  顧長平眼圈赤紅。

  她是顧家最高貴的女子,卻也是這妓院裏曾經最紅的妓女,哪怕瘋了一半,她還記得這撕裂的痛。

  “沒丟,一點沒丟,走,咱們去看看六哥睡了沒有,還是在寫字……”

  ……

  從尋芳閣出來,夜已經很深。

  顧懌想著爺一背的傷,發狠的抽著馬背,齊林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被顛出來了。

  突然,馬車嘶鳴一聲,刹那間停了下來。

  “爺,你看?”

  顧長平掀了簾子,愣住了。

  路的盡頭,有人跺腳搓手,身後的小廝替他撐著傘,那人在傘下眼睛向這邊不停的張望過來,正是靖文若。

  “這小子,還算他有點良心。”齊林在邊上嘀咕了一聲。

  顧長平看他一眼,低聲道:“駛過去。”

  遠遠的,靖寶看到有輛馬車過來,走近,才發現那馬車是顧府的,心中一喜,忙拎起衣角跑過去。

  到了近前,她衝顧長平笑起來,眼角一閃的濕潤被笑紋遮住了。

  “先生,你怎麽才回來?”

  “你如何會在這裏?”顧長平下車,眉頭緊皺。

  “我找先生有些事。”

  靖寶扭頭看了阿硯一眼,阿硯趕緊把懷裏的銀票遞過去。

  “這些銀子先生先拿著花,不夠,我那兒還有,樓外樓有好幾處分店,都是我與三位姐姐的,我們四人讓出一股,先生的日子都能過得很滋潤。”

  靖寶自說自話,沒看到顧長平的臉色,變了幾變。

  “所以先生不用怕,想做什麽,隻管去做,你身後總有我的!”

  “……”

  顧長平忽然沒來由地心中一悸。

  這小子深更半夜等在這裏,是怕他落魄了沒銀子花?

  靖寶把銀子交到一臉懵逼的齊林手上,衝顧長平深深一揖,頭也不回沒入風雪中。

  等了這麽久,她也想明白了,與其問太多惹先生不高興,不如實實在在替他做點事。

  銀子,是天皇老子都少不了的東西。

  忽然,手被拉住。

  掌心觸掌心,兩人均是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