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留在原地
作者:怡然      更新:2020-12-26 17:06      字數:2458
  顧長平擺擺手。

  靖寶想著這茶隻衝了一泡,於是又往裏麵加了些水。老君梅的茶,第二泡才是好的。

  “去茶幾那邊喝,吵!”

  靖寶:“……”她喝茶沒聲音啊!

  靖寶隻得端了個茶碗,坐到窗下小幾,低頭一看,幾上的梅花瓷盤裏還有幾塊小點心,樣子瞧著怪好看。

  咕嚕!

  咕嚕!

  肚子竟然餓了!

  靖寶見顧長平目光專注書上,忙撚起一塊,飛快的放進嘴裏,用袖子擋著嘴,一點一點嚼。

  她以為自己嚼得很小聲,卻不知道顧長平聽得清清楚楚。

  顧長平忍了一會,等她把一整塊點心吃下去,起身指了指自己睡過的榻,“你就在這外間侍候。”

  “先,先生,需要鋪床疊被嗎?”靖寶忙問。

  顧長平腳步一頓,扭頭看她。

  還鋪床疊被?

  自己都已經幫她把榻暖好了!

  “阿嚏!”

  顧長平打了個噴嚏,見她還一臉怔愣的站在原地,累心的擺擺手:“不必了,你就在這榻上候著吧!”

  再和這人單獨呆下去,估摸著自己早晚被她氣出病來。

  膽兒肥了,敢和那幾個男生去泡溫泉?

  她知道不知道有個萬一,自己的身份保不住?

  顧長平回憶著自己從看門人口中得知這幫小崽子偷跑去泡溫泉的心情……看靖寶的眼神又厲了幾分。

  剛剛那杯茶,就不應該給她喝!

  渴死她算了!

  點心也不該為她準備,就該餓死她!

  靖寶見顧長平的眼風驟變,嚇得趕緊又垂下頭,等了一會再抬起時,人早就進了屏風後。

  她聽著屏風後發出的細細瑣瑣的聲音,猶豫片刻,在榻上歪了下來。

  榻上還留著他的體溫。

  男子的體溫比女子的要高,靖寶掙紮許久,還是半臥上去,在他剛剛躺過的地方。

  有那麽一時片刻,靖寶的心裏歡喜而又甜蜜。

  她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麽高朝會說那樣的話,因為此刻,她也是這般覺得的。

  若時光再來,她還願意經曆這一晚上的動魄驚心,來換得此刻片刻歡愉。

  是的!

  她對顧長平動了情!

  如戲文裏所唱的: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若是從前,她會往地上啐上一口,罵一聲“酸”;而現在,她則會想,戲文裏的唱詞,還真他娘的貼切!

  可貼切有什麽用呢?

  自己是什麽身份,他是什麽身份?

  若是個閨中小姐,或許這一腔心思還有個安放之處,偏自己是靖府的“七爺”。

  七爺頭上永遠懸著兩把劍,一把是靖家長房,一把是唯一的嫡子,無需落下來,隻遠遠的瞧著,就能斬斷少女暗藏的情絲。

  她如今總算明白,為什麽長姐有時候,總怔怔地看著她發呆。

  因為她是女人。

  女人多情。

  情事之間,常常你走出一步,我邁出一步,才有往前的可能;而她,哪怕心裏想走千步、萬步,腳下是一步也邁不開的。

  這悲苦,在她呱呱落地的時候就已注定,從前不過是甜的太多,忘了苦;如今……

  靖寶連舌頭都無需伸出,隻心裏想著,便能嚐了這悲苦。

  她撐起半個身子,往屏風後看一眼,心說:

  靖七,你他娘的和高美人一樣,苦死活該。

  “阿嚏!”

  裏間又一聲噴嚏聲。

  靖寶回神,“先生,著涼了嗎?”

  “沒有,喉嚨有些發癢。”

  “那我再沏杯茶來,給先生潤潤嗓子。”

  屏風後靜了靜,傳來一聲“嗯”。

  沏好茶,靖寶大著膽子端進去,既沒有東張西望,也沒有好奇屋內布置,隻徑直走到床邊,把茶碗放下。

  “喝吧!”

  “過會喝!”顧長平說。

  他嗓音很低,能清晰地聽出音色中輕軋而過的顆粒,靖寶一怔,忙伸手在他額頭探了探。

  微燙。

  “先生,你又燒起來了。”

  又?

  顧長平這才想起自己早上為了讓蘇秉文抓藥,而故意裝病的事,不曾想,報應來得如此快。

  他無奈道:“靖文若,先生的額頭,是你一個監生隨便摸的嗎?”

  “這又不是國子監!”

  “你還敢頂嘴?”

  “先生也要講理!”靖寶小聲反抗。

  顧長平:“……”

  “水要冷的,先生趕緊趁熱喝!”靖寶小聲催促。

  顧長平無話可說,單方麵敗下陣來,他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這什麽水?怎麽沒有茶味?”喝完他才想起來嫌棄。

  “清水,夜裏喝茶水會走神。”

  “你剛剛不也喝了!”

  “我年輕,無所謂。”

  顧長平:“?”

  她這是嫌棄他老的意思?

  “出去!”顧長平不耐煩道。

  “等一下,我還有句話要問。”

  “什麽?”

  “我組織一下語言!”

  顧長平:“……”

  顧長平將手搭在小幾上,手指一點一點,正耗著不多的一點耐心等她開口。

  “是這樣,早晨你讓齊林送來膏藥,我還沒道謝呢!”靖寶抬了抬下巴。

  “就這?”

  “嗯!”

  “你可以走了!”

  “我話還沒說完。”

  “你話挺多!”顧長平抬頭看著她,臉上鍍了一層光,柔柔的,帶出幾分少女的柔媚來。

  他心想:幸好還有四月便要春闈,也幸好這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實,否則這人瞞不住。

  “先生還想喝粥嗎?如果想喝,我讓阿硯去樓外樓端來。”

  喝粥?

  現在?

  顧長平險些沒壓住火,足足默了好一會,才道:“太晚了,不必,你去外頭歇著吧!”

  “我,我可以就在裏邊侍候嗎?”靖寶大著膽子問。

  既然連一步都沒辦法往前走,那就留在原地,遠遠近近的瞧著也是好的。

  四個月以後,怕是連這樣近距離瞧著的機會都沒了。

  “我睡得死,先生病了,萬一夜裏又要起夜喝水,離得近我能驚醒些,我就在椅子上坐著,不打擾先生睡覺。”

  理由倒是很充分。

  顧長平落在小幾上的手指輕輕敲了幾下,“你就不怕?”

  “怕什麽?”靖寶不解地反問。

  “孤男寡女”四個字噎在顧長平的喉嚨裏,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如你願吧!”

  “謝先生!”靖寶心下大喜。

  顧長平閉上眼睛,聽著她去外間搬炭盆,在椅子上坐下,小聲埋怨椅子硬,動了幾次才找到舒服的姿勢……

  最後當屋裏長久地歸於平靜時,他才慢慢睜開了眼睛,這丫頭心裏裝了事。

  又過許久。

  椅子上的人趴桌而睡,氣息清淺。

  伴隨著一聲模糊的歎息,顧長平掀了被子下床,走到椅邊。從他的角度看,隻看到一段白皙的頸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