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你變了
作者:怡然      更新:2020-12-26 17:05      字數:2369
  那人定定的看了靖寶半晌,大聲喝道:“那就先放你們一條生路。若再行卑鄙之事,那就別怪我們錦衣衛心狠手辣,牢飯可不是那麽好吃的。”

  說罷,他扭頭對靖寶道:“換個茶盅喝水,我這就去請太醫來,你且安心坐回去。”

  “謝官爺!”

  靖寶衝那人深深一揖,坐回了房號,看著手裏的藥丸,一發狠直接咬碎了咽下去。

  太醫得訊匆匆而來,診了診脈後,拿出銀針在靖寶頭上紮了幾針,腹痛立刻緩解了不少。

  靖寶道了聲謝後,倚著被褥倒頭睡覺。

  ……

  “顧大人,靖生紮了針,在號房睡覺!”

  “這小子還能睡覺,心可真夠大的!”沈長庚冷笑。

  “否則呢?”

  顧長平眼珠沉沉:“鬧個天翻地覆,把人揪出來?一怒一氣,一恨一驚,亂了心神對考試有什麽好處?”

  請錦衣衛來,起到震懾作用;

  求來太醫,能確保自己身體無礙;

  大事化小,是因為眼前有比抓到下藥之人,更大的事。

  倒頭就睡,是想把剛剛的風波忘掉,讓心中沒有雜念。

  這小子……

  一年不見,越發聰明了。

  “你……是不是變了?”

  沈長庚盯著顧長平看了半晌,臉色複雜晦暗。

  這話,旁人聽得一頭霧水,顧長平卻懂。

  沒錯,他變了!

  在臨安府,她被靖家眾人圍在祠堂前,明明心虛害怕脆弱的要死,小身板依舊挺得直直的,像一根折都折不斷的脆竹。

  他遠遠看著,一時覺得陌生,一時又很熟悉。

  後來才明白,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那個從不被顧家人期待,卻又背負著所有顧家人期待,在夾縫裏拚命生存的小長平。

  他心想:罷了,既然她死活不肯放棄,那就助她一臂之力吧!

  就當,心疼自己!

  默了默,顧長平向侍衛看去,沉聲道:“靖生邊上的監生是誰?”

  “監生張宗傑!”

  “張宗傑?”

  顧長平冷冰冰的重複了一遍後,豁然邁步。

  “姓顧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沈長庚追在後麵。

  顧長平皺起眉,挑剔什麽似的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變了,賭局你十拿九穩,難道不開心?”

  沈長庚一怔。

  顧長平大步離開,遠處的顧懌看到自家爺臉色不太妙,忙上前低語道:“爺?”

  “去查一查張宗傑這個人!”

  “是!”

  ……

  靖寶一覺醒來,腦子裏空空的。

  她點亮燭火,用濕毛巾擦了把臉,這時,又有鍾鳴聲響,連敲八下。

  片刻後,紛雜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油布簾子被侍衛掀開,迎進三位穿官服的提調及監試官,皆麵無表情。

  靖寶起身行禮,三人什麽話也沒說,放下題卷就走。

  打開題卷粗粗掃了幾眼,題二十三道,量很大,也很難,最後的一道大題讓人頭疼,角度之鑽,破之之難,始料未及。

  靖寶一邊磨墨,一邊沉思,正欲動筆時,忽聽得麵前有腳步聲。

  她猛的一抬頭,刹那間與那人來了個眼對眼。

  顧長平低下頭,眼梢在濃密的眼睫下微微淬著光,很輕的笑了。

  靖寶一口氣硬生生的卡在胸腔。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顧長平的笑,那笑仿佛冬日暖陽,夏日清泉,靖寶突然有了破題的思路。

  她拿起筆,蘸飽了墨汁,筆尖落了下去。

  顧長平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

  整個考場一片寂靜,滴漏,翻過來又倒過去。

  不知不覺已交三鼓,四周的呼嚕聲漸起。

  靖寶把考卷妥貼收到枕頭邊,又燒了些熱水燙腳,把腳燙得暖暖的,咕嚕咕嚕灌了好幾盅茶水,身子往被子裏一鑽,睡意便襲來。

  茶水是故意多喝的,這樣可以半夜去茅廁,這時候別的監生多半都在睡覺,能避開他們。

  與算計的一模一樣,天蒙蒙亮的時候,靖寶被尿憋醒,踮著腳尖去了茅廁,連個看守的侍衛都沒有。

  但還是心驚膽顫,蹲下的同時,左看看,右瞧瞧,心怦怦怦直跳,直到提褲站起來,才長鬆口氣。

  出完恭,她拿著毛巾胰皂去洗臉,又拿水壺去接了些熱茶來吃。已經不敢自己燒水喝了,還是和其他人喝一樣的,更安全些。

  接了熱水,她從竹籃裏掏出半塊燒餅,就著熱水,一口一口往下咽。

  其實根本咽不下去,但為了不餓死,她還是逼著自己吃。

  吃完,把東西收拾收拾繼續答題,突然,一聲尖厲的叫聲響徹天際,探頭一看--

  兩個侍衛把一個外地的考生按在地上,那考生披頭散發,胡言亂語,身體不住的掙紮。

  顯然已是瘋了。

  靖寶嚇了一跳,忙坐回號舍平複心情。

  往年考試,瘋的不是一個兩個;放榜那日,瘋的更多,還有直接活活氣暈過去的。

  這一日,她吃得極少,連水都不大喝,一鼓作氣把題答完。

  一場卷收,隔三日,才開始第二場,這三日,靖寶晝伏夜出,順順當當。

  第二場考九道,其中論一道、判語五條及詔誥表各一道。

  九道考完,她蒙頭就睡。

  睡也睡不踏實,數天沒有沐浴,感覺身上膩得慌;嘴裏也沒什麽味道,就想喝點熱粥熱湯暖暖胃。

  第三場考五道,靖寶忍無可忍,撕開被褥,揪出兩團棉花,塞住了鼻子。

  沒法子,時間一長,茅廁那邊的恭桶臭氣熏天,再加上每個號房裏散發出的異味,整個考場上空,堪比毒氣發散中心。

  在毒死和呼吸困難之間,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保命。

  三場終畢,短短八天,仿佛比她的一生都要長。從號舍裏拎著箱籠和竹籃出來,路經隔壁號舍時,靖寶頓下腳步。

  張宗傑正在收拾東西,掀了眼皮涼薄地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幹他的事。

  靖寶眯了眯眼睛,心裏有種預感,應該是他。但無憑無據,還是等著錦衣衛查了再說。

  以後遇著這人,要加倍小心。

  殊不知,張宗傑心裏掀起巨浪。

  靖生猜到了!

  隻是沒有證據!

  以後再想害他,隻怕難了!

  石家那頭,要怎麽交待?

  靖寶沒走幾步,就碰到了高美人。

  高美人頭發油膩,臉色慘白,眼袋比眼睛還要大,白衣上到處都是褶子。

  腳上趿著一隻鞋子,另一隻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露出黑乎乎的襪子。

  今天一天呆在醫院裏,剛剛到家,更新晚了,後麵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