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家的路
作者:沁颯      更新:2020-12-26 14:34      字數:4376
  8月14號,光複節前夕。

  韓國仁川機場入境大廳內,在排著長龍的隊伍裏一個一兩歲的小男孩格外的引人注目。他身著黃色上衣藍色的背帶褲,戴著眼鏡裝飾的上衣帽子乖巧的扣在頭上,簡直就像是個小黃人坐在了行李箱上。他垂著腦袋不聲不響的擺弄著手裏的小球,穿著小靴子的腳還一下一下的敲擊著行李箱。

  有人將注意力移到推著他的年輕媽媽身上,對方一眼看去就是個氣質美女,隻是戴在臉上的高冷墨鏡讓人看不清容顏。而後她不負眾望的抬起墨鏡卡在了頭上,低下身溫柔的對小男孩問道:“要喝水嗎?”

  眾人圓滿了,果然是個美女!隻是不知道誰這麽有福氣,能擁有這樣的嬌妻愛子!

  而後小男孩抬起手做了個手勢,觀望的人才恍悟這麽可愛的小孩竟然……

  美女媽媽的表情立刻變了,板著臉命令道:“說話!”

  於是小男孩開口,嫩聲聲的說道:“不、要。”同時頭也不抬的繼續擺弄手上的玩具。

  眾人……

  徐宥京無奈,也不知道這孩子性格隨誰,看起來乖乖的但卻總讓人頭疼。可能是和Ben接觸的多,他會說話之前就先學會了手語手勢。剛開始她還不以為意,可之後卻發現他一直不開口說話,嚇得徐宥京立刻帶他去醫院做了檢查。可結果……卻一點事都沒有,聽力發聲也都完全正常!最後醫生開玩笑的說他可能隻是不愛說而已。

  後來醫生還勸慰她男孩說話都晚,還說有一個主播媽媽兒子這方麵怎麽會差呢!?

  但徐宥京還是開始特意的引逗他說話,而後在收效甚微下甚至開始懷疑這孩子不會是智力有問題吧?不過通常Chloe她們和他說英文的時候他會有所回應,她和他說韓語的時候他也會有相應的反應。讓他去幫拿手機也絕不會去拿遙控器,讓拿紅色的球也不會拿綠的。這樣……應該是沒什麽問題吧?

  雖然一直能發一些咿咿唔唔的聲音,但小家夥第一次開口叫人還是讓她感動的夠嗆!那時她帶著他在公園裏享受"家庭日",她放心的任小家夥和別的小孩在草地上爬來爬去。可玩了一會小家夥突然起身跌撞的向她撲來,徐宥京以為他有什麽事忙起身迎了過去,然後就見小家夥挑著小眉毛嘟著嘴高興的發音叫道:“阿、媽……”然後還伸出小手遞東西過來。

  徐宥京受寵若驚的應聲,然後感動的接過了他手上的東西,還想著這兒子沒白養小花小草的都像寶貝一樣的給阿媽!可沒等她感動太久,就感覺到了手心裏的略微蠕動。徐宥京低頭向手上看去,隻見一隻肥嘟嘟的毛毛蟲赫然出現在自己手上,不單它身體上的褶皺看的清清楚楚,就連它身體裏的濃厚汁液都清晰可見般!

  “啊~~!”徐宥京一聲驚叫將手上的東西扔了開,然後還似乎帶有觸感般的甩著手。

  小家夥見她的反應先是愣了下,然後就咯咯咯的笑倒在了地上,弄得徐宥京倒是哭笑不得。

  從此,徐宥京從他手上接過東西總是要格外防備。

  這時,小家夥手裏的球突然掉在了地上,翻動著滾向了遠處。

  通常來說這時候都會有人幫忙撿球的,可徐宥京道了謝接過球後卻頓了下,抬起手發起驚訝的音:“哦~!”

  對方卻謙謙君子般的一笑,打招呼道:“好久不見,宥京xi。”隨後又怕她認不出人來尷尬,溫和的笑道:“我是妍美xi的朋友車澤宇。”

  徐宥京笑著回道:“我當然記得,真的是時隔好久再見了!最近過的還好吧?”

  “還是老樣子,我剛剛出差回來,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宥京xi。”車澤宇簡單的交代了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

  於是徐宥京也禮尚往來的回道:“是啊,我也是剛從美國回來,沒想到這麽巧。”

  兩人又相互寒暄了幾句,車澤宇關心了下她的學業,而後才將視線下移問道:“這孩子……”

  徐宥京看了下眨巴著眼睛仰著頭望著兩人的小家夥,將手放在他頭上摩挲了兩下笑著回答:“是我兒子,徐子涵。”然後對小家夥說道:“子涵,打招呼。”

  小家夥抬起手剛要比劃什麽,看到媽媽瞪過來的目光便隻搖手甩了甩,估且充作打招呼了。

  車澤宇笑了下,誇道:“乖。”

  然後等手續都辦好後,徐宥京在車澤宇禮貌性的提出順路送她們一程時婉拒了。車澤宇便也沒再堅持,隻是客氣的說以後有機會再見。

  徐宥京在等候區攔了一輛車,司機下來幫她把行李放好,她帶著小家夥坐在了後麵抱著他說著:“我們馬上就要到家了,你看到外婆要乖點知道嗎?”

  小家夥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然後突然指向車外說道:“機!”

  徐宥京笑了,應道:“沒錯,是飛機。”

  安置好小家夥,隨手給了他個玩具後徐宥京拿出手機和徐宥才報備了行蹤。

  徐宥才退伍後閔女士已經由小姨家搬回了自己的住處,所以徐宥京打算帶孩子直接回去。

  這時徐宥才的短信回了過來:姐,放心,清心丸我已經給媽吃好了!

  徐宥京氣結,回了短信過去:你千萬不要給我露出馬腳!不是提前說好了是朋友的孩子幫忙照顧幾天的,等媽和子涵相處後再找機會說清的嘛!

  徐宥才沒有回信,估計也是怕說多了挨罵。

  而後徐宥京到了地方,望著熟悉的街角略微躊躇。本來去年新年的時候訂好了機票準備回家的,徐宥京也想麵對麵的和閔女士坦白一切的。可不巧小家夥當時突然生病了,所以隻好打破了原定計劃。

  也有好幾次視頻的時候想提起這件事的,可最終一拖再拖,就拖到了今天。

  徐宥京歎了口氣,整理了下行李箱讓小家夥坐在了一個矮的上麵,然後一點點拉著向家裏走去。可能時間稍晚了些,一路上並沒有碰到什麽熟人。

  直到徐宥京站在了自家門前,她才打起了精神做了個深呼吸推開門將小家夥帶了進去。

  雖然提前知道了她要回來,但院子裏的燈卻並沒有開。

  徐宥京頓了下,將行李放到一邊,領著小家夥走到了門邊輕聲說道:“阿媽,我回來了。”

  沒有回應聲,徐宥才也沒有過來開門。

  徐宥京自己拉開了門,看到了坐在桌邊的閔女士和跪坐在一邊低頭不語的徐宥才。

  徐宥京停頓了下抱起孩子放到了門內,自己如常的脫了鞋進了門,然後在抬頭的瞬間整理好笑容說道:“阿媽和宥才明明在家為什麽不應聲呢?害我以為你們出去了呢!”

  閔女士麵無表情的沒有回應,而一旁的徐宥才小心翼翼的抬了下頭示意了下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這時閔女士開口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這時徐宥才也顧不得其他,抬起頭擠眉弄眼的對徐宥京打著暗號。

  徐宥京沒看他,隻是跪坐在桌子對麵,拉過一旁四處打量的小家夥低聲說道:“是我的孩子。”

  一時小小的房間內顯得異常的安靜,然後閔女士冷靜的說道:“你再說一遍。”

  徐宥京低垂著眼瞼,輕聲重複道:“是我的孩子。”

  閔女士抬手大力的掃向桌麵,上麵的水杯頃刻間翻覆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徐宥京摟住抖了一下的小家夥叫道:“阿媽~!”

  “不要叫我!”閔女士厲聲喊道,然後抖著身體和嗓音說著:“從現在起我沒你這個女兒……”然後啪地給了湊過去給她順背的徐宥才一個巴掌,罵道:“我養大的豺狼,都知道聯合在一起騙我了!”

  “阿媽!”兩人同聲叫道,徐宥京更是感覺那一巴掌像打在自己臉上般。

  “了不起啊!女兒在外麵生了孩子,我居然是在帶回家的時候才知道的!這麽的恬不知恥,我還不如幹脆死了算了!”閔女士略微歇斯底裏的捶打著地麵。

  “阿媽!”徐宥京的眼淚瞬間跌了下來,爬上前抓住她的手哭道:“不是那樣的!我之前……我一直想和你說的!可是……”

  閔女士甩開了她的手,說了一句最讓她難以接受的話:“你怎麽這麽不知道自愛!?”

  一時總是伶牙俐齒的徐宥京竟說不出別的話來,隻知道重複道:“不是那樣的……”而被丟在一旁一向很少哭的小家夥,竟也跟著放聲哭了起來,頓時房裏的聲音嘈雜而淩亂。

  閔女士擦去了流下的淚,目光冷然的瞪著她痛聲說道:“你阿爸死的時候,我為什麽沒帶著肚子裏的宥才跳河你知道嗎?因為你!我!為什麽會嫁給一個賣魚的鰥夫你不知道嗎?因為你!你繼父!他為什麽會死掉你忘了嗎?因為我打掉了肚子裏屬於他的孩子!他知道後跑出去才會出的車禍!我為什麽那麽做?因為你啊——!”閔女士痛心疾首的喊著,一旁的徐宥才無措的叫著阿媽。

  “你不是說過嘛!平生——都不會像我一樣過活!可如今,你選了條更難的路走!”閔女士說完撐著手臂一掌一掌的向房間挪去,任徐宥京怎麽叫喊都不理,連她上前攙扶的手臂都無情的打掉,就那麽挪回了房間。

  “努呐……”徐宥才不忍的叫道。

  徐宥京直到半天才聽到了身旁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忙將坐在地上的小人攬入懷中淚眼朦朧的哄道:“不哭……不哭~阿媽錯了,阿媽做錯了,子涵不哭……”

  徐宥京在客廳裏坐了一夜,小家夥則楚楚可憐的帶著淚痕窩在她懷裏睡了去。

  徐宥才幾次出來勸她先回房間休息她都沒有理會,隻是呆呆的坐在那裏發呆。徐宥才歎了口氣進了閔女士房裏,但半天還是耷拉著腦袋回了自己的隔間。

  閔女士那裏直到天微微亮都沒有動靜,懷裏的小家夥不舒服的動了動,徐宥京安撫的拍了拍等他睡熟些後才將他放了下。隨手給他蓋了件衣服,她站起身的時候卻踉蹌了下。隻好稍緩解下僵硬的肢體,然後才活動著身體到外麵洗了把臉。

  將秀發熟練的紮了起來,徐宥京望著鏡子裏濕潤的臉孔吐了口氣。返身出來整理了下東西,然後用簡單的食材煮了點粥,配了些小菜用托盤端著去了閔女士房裏。

  跪坐在閔女士身旁,輕手輕腳的幫她擺好了碗筷,徐宥京輕聲開口說道:“阿媽,我知道錯了,吃點東西吧。”

  閔女士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徐宥京也不在意,派自說著:“以前呢,我一直都不理解。為什麽阿爸病了,阿媽卻一直都沒有流淚。為什麽在家裏的房子賣了還債後,……還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阿媽就可以嫁給別人。為什麽……對別人的孩子可以比對我好。”

  閔女士的手指略微動了動,但麵部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徐宥京繼續說道:“說出口的話可以多麽傷人,那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事情。所以,總會讓阿媽很是傷心!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看到了阿媽的流產紀錄,偏偏那時阿媽還會故作無事的在涼水裏勞作。我突然明白了,我應該像阿媽經常掛在嘴邊的"要聽話"才對!然後,我第一次開口叫大叔"阿爸",盡管我發過誓這輩子不會對第二個男人叫那個稱呼。”

  閔女士眼角的一滴淚滑落了下來,徐宥京沒有注意,她隻是低頭望著自己的手說著:“然後,我仍舊爭強好勝,卻不再和名義上的妹妹爭任何東西。我想,哪管隻是讓你少操一點點心,也能稍微彌補我以前的過錯。直到後來大叔他發現了那件事,你們爭吵著跑了出去……大叔走了,阿媽你也……”

  徐宥京呼出一口氣,最後說道:“然後我便下定了決心,絕不再讓你為我流一滴淚,也不再讓你和宥才受委屈!我一直做的很好,隻是這一次……就一次!我想順從自己的心意留下他,盡管……”徐宥京收住話,抹去了眼下的淚,起身說道:“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這是阿媽對我說的。所以,阿媽吃點東西吧!這樣,才有力氣繼續生我的氣。”說著退了出去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