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田貴當下咬咬牙，悶聲說道：“認識，是這山中村子的獵戶，都是善良人……”

  但是周文緊接著的一句話，又是一陣狂風，把他想蒙混過關的心思完全吹散。

  “做沒本兒買賣的也能算是善良人？”

  萬田貴噗地一聲就跪了下來，額頭冒汗顫聲說道：“請少爺高抬貴手，這兄弟幾個都和小人相熟，平時雖然會收點兒買路錢啥的，但絕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兒。”

  周文卻說道：“哦？那你有沒有和他們一起收過買路錢？”

  沒想到的是，萬田貴還沒來得及答話，他的侄兒小水卻是從後麵跑了出來，大聲對著周文吼道：“你別欺負人，我叔從來就沒摻合過他們的買賣。”說話的時候，身子還護在了萬田貴的身前，雖然看得出來這個少年很害怕，甚至眼中還有強忍著沒有落下的淚珠，但是臉上卻是充滿了少年人的倔強。

  周文一下子對這個少年有了好感，雖然隻是相處了短短幾個小時，這少年看著也是悶聲不起眼的樣子，沒想到這種時候居然敢站出來對著自己一群拿槍的人吼，一副有理走遍天下的模樣。

  周文這才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叫做小水的少年，身材不高但是比較敦實，雖然是尋常山裏人，羊皮褂子短打扮的裝束，但是看得出來，他衣著破舊但都還算幹淨，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長著幾顆青春痘，唇上還長著一層寒毛，看著比張曉平還要小上一些。

  周文有些喜愛這個樸實少年，就逗弄他道：“你怎麽證明你叔沒幹過沒本兒的買賣？”

  “男子漢大丈夫，吐口唾沫是個釘兒，我叔就是沒幹過。”小水仰著臉大聲爭辯道。

  周文知道自己再不鬆口，沒得把個好小夥兒逗哭就不美了。

  於是就笑著說道：“好好，我就信你了，你叔沒幹過。”

  說完就伸手將萬田貴攙扶起來道：“我相信你侄兒，當然也就相信你了。沒想到萬師傅也是仗義之人，這幾個人還真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蹲在地上的盤山虎三兄弟都對萬田貴投去感激的目光，接著又惴惴不安地等著周文的發落。

  周文看著這三兄弟道：“你們兄弟幾個也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們怎麽著，但是就這麽放你們回去也不行。”

  三兄弟被周文的話弄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都可憐兮兮等著周文決定。

  周文沉吟半響，然後說道：“這麽著吧，你們就跟著商隊一起走，順帶也給咱們帶帶路，到了地頭自然就會放你們回去。”

  周文已經有了萬田貴和老薑頭，倒不是非要這三兄弟帶路，隻是考慮到人心隔肚皮，像盤山虎這種地頭蛇，萬一回去搬些村民來添堵，打不得殺不得，那倒是給自己找事了，所以要把人帶到建昌營再說。

  當下也不再搭理連聲謝恩的趙家兄弟，反倒是對小水這個少年說道：“怎麽樣，我這樣處理你還滿意吧？不算欺負人了吧？”

  小水剛才真是被嚇壞了，等看見自己一直崇拜和尊敬的叔叔給人下跪，又有些義憤和不甘，這才頭腦一熱就挺身而出。

  現在看到周文態度這麽和藹，一下子就臉色發紅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噗通一聲跪下，就要給周文磕頭謝恩。

  卻感覺身子一輕，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提溜起來，抬頭就看見周文那張和藹的笑臉。

  “記住，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天地與雙親，其他人都不值當跪。你跪得多了，脊梁骨就會長彎了，就會忘記了自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

  小水這時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止不住了，他隻能低著頭任由淚水滴答在地上，點頭道：“嗯！”

  周文環顧一周，大聲道：“好了，咱們也耽誤了不少時間，加緊趕路吧。”

  這時萬田貴才趕緊把小水拉倒身邊，心裏卻是尋思，這孩子平時悶聲葫蘆一般的人，今天遇到關鍵時候卻是敢為叔叔出頭，是個有膽量的，不愧是我萬家的種，以後倒是要把自己的本事好好教給這孩子。

  商隊再次啟程後，張曉平就來到正覺得自己流淚有些丟臉的小水旁邊，和藹笑著說道：“小水兄弟今天多大了？”

  小水依然還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悶聲道：“我翻過年就十七了。”

  “那咱倆相差不大，我就比你大一歲。”

  張曉平邊走邊和小水嘮嗑，雖說小水還是被動的答話，但是和同齡人在一起交流總算是放鬆了些。

  “你以前經常跟你叔打獵嗎？”

  “是，十二歲開始就跟著我叔打獵了。”

  “我小時候也打過獵，但隻是我自己一個人。”

  “那你叔呢？”

  “我沒叔，就隻有師傅。”

  “你師傅也會打獵？”……

  兩人交流得越來越暢快，小水也徹底放鬆下來，開始會提問題了。

  “這條路你熟嗎？”

  “熟啊，我打小就跟著我爹和我叔走過，老熟了。”

  其實張曉平能夠主動來與小水交流，一方麵是因為小水的勇敢和質樸讓他有了好感，另一個原因是他在前麵開路，也需要一個手腳麻利的向導，不至於每到岔路口就要等著大隊人馬上來。

  就這樣，張曉平帶著兩個隊員和小水在前麵開路，商隊一路再無耽擱。

  到了天色擦黑時，在山上已經能遠遠看見建昌營鎮子上的星星燈火。

  商隊這一天趕了近40公裏山路，已經是人困馬乏，眼見就要到了地頭，夥計們不覺加快了步伐。

  下山時，周文卻是眼力好，發現了一處岔道，就指著問萬田貴道：“萬師傅，這條道是通向哪裏？”

  萬田貴答道：“這條道也能到冷口關，但是馬車過不去，隻能人走，而且路不好走，有幾處山崖很險峻。”

  周文問道：“你走過嗎？”

  “小人有時獵到好皮，想要買個好價就從這條道走，不然進了建昌營，那些商人出不起高價，又都是熟人，不好弄。”

  聽到這裏，周文沉吟了一會兒，轉頭示意妙花和張曉平走到山道一旁，輕聲商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