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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溝黎是個半封閉形式的人情小社會，大家都缺錢，也熱愛談錢，而對外表現看上去好像是十分的輕財尚義。

  就比如，姚平津來她家買田螺肉這事兒吧，若是她一口答應下來用錢交易。村子裏立馬就會有人說閑話，諸如“真是缺錢缺瘋了，費把柴禾的事兒還要錢？”、“一個村裏的還收錢，咋恁見錢眼開？”，就會藉由此事給你貼標簽，甚至孤立你。

  或許為了更好的融入集體，大家才極力表達自己的熱忱吧。其實，這事兒即便不收錢，她家也不會白給姚平津家做田螺肉的。姚家鐵定會拿些東西來換，最常見的是肖氏幫忙炒了田螺肉，或者姚平津家送點油鹽讓他們幫著炒，事後送點吃食兒來表示感謝。

  貞娘前腳目送姚平津離去，後腳蔣家來就跑來了，要五勺子田螺肉。吳家與旁人做成了一筆買賣，這會兒要請人吃飯喝酒，蔣氏打發他來照顧貞娘家的生意。

  貞娘收了五文錢，卻給了十文的量。舀完田螺肉，貞娘與蔣家來閑聊道：“生意怎樣啊？”

  蔣家來自打曬秋開始，就幫著蔣氏守攤子，沒跟姚平遠似的到處耍著玩。蔣氏那邊的攤子不光有吳家的貨，還有蔣家的，他家裏也有活計，爹娘不好來這邊守著，就囑咐他和妹妹二人好生幫著蔣氏顧攤子。

  蔣家來聞言，伸出五個手指在貞娘跟前比了比，嘴一咧，笑得牙不見眼道：“今個拉來的都賣完了，明個就帶人去我家裏看貨。”

  蔣家賣的不是核桃、板栗這些，而是木耳、幹菇居多。他家打五六年前開始專心做這個，有一定的規模，也就小有名氣了。

  貞娘聽他這話，有些羨慕道：“那你家生意可真是不賴啊。”

  蔣家來嘿嘿一笑道：“你家田螺肉也賣的不錯啊。”

  貞娘歎氣道：“啥不錯啊？也就第一天賣點，這兩天我都要挎著籃子跟人換才能都銷出去。這東西也不是個長久營生。”

  蔣家來學著大人的口氣道：“慢慢來吧。”

  姚平遠看到蔣家來在這邊站著和貞娘說話，遊戲也不玩了，跑過來，掐著腰嗬問蔣家來道：“你來幹啥？”

  蔣家來今日心情不錯，衝他示意了下手中從盛著田螺肉的盆，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買田螺肉。”說完，他徑自跟貞娘道別道，“我先走啦。”

  貞娘衝他笑笑道：“趕緊回去吧。別叫你姑等急了。”

  目送蔣家來離去後，貞娘舀了一勺子田螺肉放在準備的竹筒裏，遞給姚平遠道：“跟大家分著吃唄。”

  姚平遠下巴一揚，沒有接竹筒，看著貞娘不耐煩地吩咐道：“你以後不許和他玩。你要是和他玩就別和我玩了。”

  貞娘白他一眼，不由分說地將竹筒塞他懷裏道：“你男子漢大丈夫的，能不能心胸寬廣點？家來是客人，你這麽對人家，名聲傳出去可不好聽。”

  姚平遠嗤笑一聲，正要反駁，見肖氏來了，拿著竹筒就跑了。

  貞娘對他這種分幫分派的別扭性子撇嘴搖頭，轉臉看向肖氏，把姚平津的來意跟她說了：“……我說，就算我娘在這裏，你這個錢說不能收就不能收的。”

  肖氏把田螺肉擺好，對貞娘點點頭道：“一個村裏，他家又是辦喜事兒，收啥錢。等會兒，我去問問。叫他們自己準備田螺肉，到時候你去幫著炒炒就成了。”

  貞娘聽了這話，揉揉鼻子，笑望著肖氏，質疑道：“娘，這麽做豈不是直接把法子公開了？不是給族裏讓幫著賣山貨嗎？這樣成嗎？”

  貞娘跟族長黎厚相說完了她家的決定，就回去炒田螺了。再過來，肖氏又回去端田螺肉去了，兩人還沒空交換一下意見呢。

  肖氏點頭道：“族長也不知道咱們這法子到底值不值得。他說雖說咱們賣點錢，卻是小利，若不是多緊要的法子。大客商不見得看得上，小客商也幫襯不了多少。他說看一看，若是很尋常的法子，就幫咱們介紹一些有意的小客商，幾家合夥把咱們的山貨買了，咱們把法子交給人家。”

  貞娘想想也是，自己的想法有點一步登天了。

  她“哦”了一聲，問道：“那竹筒飯的法子，魚頭豆腐湯、魚餅還要做嗎？”

  肖氏喝了一碗白水，清了清喉嚨道：“還是問問你族長爺爺。咱求人辦事兒，總得叫人知道咱有啥。咱心高以為能賺大錢，拿出去卻叫人笑話，那不是叫幫著咱的人臉上沒光？”

  貞娘順從地應合道：“理應如此。”

  她心裏思忖著要不要弄點什麽高難度的菜單出來，一想到食材和調味品，匱乏得她歎了口氣，打算先老實這麽著吧。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她心裏吐槽著自己，百無一用。

  肖氏翻檢著山貨，肖氏催促她：“你趕緊去一趟村學那邊，看你族長爺爺在不在，問問他要不要在平津哥家做一次炒田螺肉。要是做的話，還得再撈點田螺才行。”

  貞娘一般是早起、傍晚和中午特別熱那一會去去撈田螺，不過有姚平遠幾個人幫忙，還是挺快的。

  貞娘去了村學，剛好碰到姚平津和姚廷芳也在，與二人打過招呼，才尋黎厚相說明他的來意。

  黎厚相想了一下道：“我本來想著我和你姚太爺爺去你家看一看。你這麽說也成。”與她說完話，又喊姚平津道，“平津過來下。”

  姚平津“哎”了一聲，跑過來，掃了貞娘一眼，問黎厚相道：“相爺爺，你叫我？”

  黎厚相點了點頭，把貞娘的來意跟姚平津說過後，囑咐道：“我覺得你嬸子說的對，一個村裏的，哪能收錢。等下你們去撈田螺，明個讓貞娘炒一鍋便是了。她家這法子是想看看有沒有客商感興趣想買，不好叫太多的人知道。你也在縣裏呆了三四年了，做事兒也是穩重有見識的了，到時候也掌掌眼。也幫你貞兒妹妹出出主意。”

  姚平津忙笑道：“本來說花錢買的。嬸子這麽客氣，我也不好再推拒了。既然明日貞兒妹妹來炒，那我就多撈點。等撈好了，貞兒妹妹跟我說咋弄啊。”

  “沒問題。”貞娘笑應著，與姚廷芳目光相撞，錯開之後，她眨了眨眼睛，又向姚平津毛遂自薦道，“平津哥，你家喜宴要不要做魚啊？我會做，弄的一點兒也不腥，不信你問問姚大郎。”

  她話音一落，大家目光都落在姚廷芳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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