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奶黃包還是好吃
作者:顧夕桐      更新:2020-12-26 09:01      字數:2207
  而一個人不喜歡你的時候,就算他日日夜夜閑出屁,他也會讓你覺得,他在日理萬機。

  我哭得好像還挺大聲,畢竟這會兒風也大,風聲也凶,它嗚嗚嗚,我也嗚嗚嗚,毫無違和感地混入其中;實不相瞞,朦朧的淚眼反而讓我的視力更清晰了許多,我覺得這可能是眼淚帶動著晶狀體改變了它的折射角度之類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在這麽悲傷的情況下還會想到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但人總要保持好奇心的,對吧?

  然而不管是悲傷還是好奇心都無法幫我抵禦寒冷。我著實搞不懂都快盛夏的天了為什麽還這麽冷,難道隻是為了配合我現在的心情?那這手筆也太大了一些。我可是喝了酒的人啊,我覺得我連痛覺都沒有,卻還是不得不在寒風中像個小雞崽一樣瑟瑟發抖。我一邊毫無形象地嗚嗚哭著,一邊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尋找著有沒有能稍微給我擋一下風的犄角旮旯。我知道公園裏有供人閑坐的小涼亭,但小涼亭的蓋在上麵,四下隻有四根柱子,隻遮雨,不擋風。我還是第一次覺得這麽偌大又空曠的景衡苑花園絲毫不近人情,是,物業把綠化做得一級棒,花花草草低矮灌木叢全都爭奇鬥豔,仿佛明天就要評比國家五A級景區,但對於一個不想回家的人來說,這麽大的花園,卻沒有一個能讓她稍微暖和些的地方——就算我願意蜷縮在灌木叢旁邊,它的枝丫依舊四處漏風不說,光它身上的刺就夠我喝一壺的。

  最後,我還是踉蹌著走到了小區圍牆邊上。那兒有半人高厚實的圍牆,還有許多鬱鬱蔥蔥的大樹。我選了一個在路燈底下的,瑟瑟躲進去,倚靠著圍牆半蹲下,自抱自泣。昏黃的燈光灑在我身上,不知道是這邊確實擋了不少風還是純粹心裏安慰,我覺得我稍微暖和了一點。我知道我看起來很可憐,也知道是我自個兒把自個兒搞到了這麽可憐的地步。要是剛剛老老實實地回家,這會兒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家裏柔軟的沙發或者我舒適的大床上,不光沒有寒風,還可以給自個兒泡一杯熱茶……但我喝醉了。喝醉了的人是無所謂理智不理智的。一千一萬個理由也抵不過我不願意。倘若我如今是清醒著的,我肯定會權衡利弊,溫暖如春的大平層和寒風呼嘯的圍牆底,用腳趾頭想我都知道選哪個,哪怕我悲傷得無以複加,我也會先把自個兒的身體給照顧好了,在哪兒不能哭啊,哭完了還是要睡覺的,要是在家的話,趴在枕頭上或者泡在浴缸裏大哭一場,哭完了擦擦眼淚,翻個身就能睡——有一說一,在恒溫浴缸裏睡覺還是挺爽的;但我現在不清醒,我知道我意識健全,可我不清醒。我失去了權衡利弊或者說,用理智來控製自己行為的能力。我所有的行動都隻出於感性。我不想回家,我怕看到物是人非的閣樓,我怕我觸景傷情,我怕我回憶起我迷迷糊糊地問哥幾點了的時候猛地發現我哥已經不在這裏了……他在這裏或者不在這裏,其實都是他,沒什麽變化;隻是他在這兒,我可以插科打諢,嘻嘻哈哈,而他走了,我就隻留下一個通訊錄裏冰冷的號碼——數字也不一定就是冰冷的,還是看那邊有沒有人回應。倘若有人,那就是溫暖的聯係方式;倘若無人,它才是一串冰冷的代碼。

  當然,回應似乎也要先發消息過去才有機會收到回複……但我發什麽呢,哥你吃了嗎,你忙嗎,今天天氣變熱了你多喝水別中暑,今晚風大你多穿衣服別感冒……我突然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那句“今晚月色真好”的含義。有時候甚至都不用說得這麽文藝,隻要憑空說一句“今晚的奶黃包真好吃”,也能代表我無法開口的三個字。

  有一說一,今晚的奶黃包確實很好吃。

  要哭到什麽時候呢?把自己置身於一個這麽淒淒慘慘戚戚的境地,心裏倒是痛苦了,但接下來呢?接下來就等到眼淚流幹,哭到膩煩,然後醉醺醺地在這兒睡過去,或者拖著疲乏的身子慢慢走回家?這個念頭隻在我心裏存在了一秒鍾,立刻就被拋到了腦後;倘若一個醉酒的人都能夠考慮過一會兒的計劃,那說明她醉得還不夠。而我覺得我挺醉的了,雖然我沒覺得我喝太多,但情緒果然會影響酒醉程度——等我清醒之後一定要去查查有沒有這方麵的相關論文……

  我腦子裏的念頭一個接一個,看著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實際上似乎也沒過去多久;總之,正當我一邊哭哭唧唧,一邊胡思亂想之際,突然之間,昏黃的燈光下就出現了一個陰影,把我整個人都覆蓋了起來——

  我抬起頭,眼淚都來不及擦,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弟弟。

  “我不回家。”我脫口而出。

  弟弟無可奈何地撇了撇嘴。

  “不回家。”他點點頭,“我帶你去個別的地方,好吧?”

  我警覺地看著他,沒有開口。

  “真的不回家,我跟你保證。”弟弟伸出手,“你先站起來好不好?”

  我猶豫了一下,推開了他的手。

  “我自己能行。”我扶著旁邊的樹幹起身,踉蹌了一下,但還是穩穩當當地站住了,“去哪兒啊?”

  弟弟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利索地脫下了外套遞給我:“你先把衣服穿上。”

  “……我不冷。”我嘴硬道。

  “我不瞎。”他直接把外套披到我身上,“自己把袖子穿上。抖得都跟什麽似的,還說自個兒不冷?”

  老實說,在弟弟把外套披到我身上的那一刻,我差點又要哭出來——這次是激動得熱淚盈眶。他的外套格外厚實,又剛從身上脫下來,帶著餘溫,讓我每一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毛孔都滿足地熨帖起來,瘋狂請求著讓我留下這件衣服……老實說,我甚至覺得,有了這件外套,就算讓我今晚在外麵呆一宿,應該也不會有啥大問題。

  “你不冷嗎?”我抓著外套,猶豫了一下。

  “我裏麵穿的是衛衣。”弟弟看了我一眼,又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喏,我手都滾燙——趕緊好好穿上衣服,你這都凍得跟塊冰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