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我喝了酒，精神比較亢奮，也可能就是我話多，總之，在和弟弟走向酒店的路上，我還是跟弟弟聊得很開心的——或者，準確來說，是我說得很開心，而弟弟也聽得很開心。

  不過說起來，弟弟到底聽得開不開心，我實在也不能肯定，畢竟賀涵也說過，弟弟待人一向就是禮貌又客氣的，我也不能判斷他的附和是表示感興趣還是隻是出於禮貌；但不管怎麽說，我們之間的相處並不算尷尬。事實上，跟一個話癆在一起，氣氛原本就是很少會尷尬的。

  “這個時間段，不逢年不過節的，應該有不少空房。”我遠遠看著酒店牌子，自信滿滿地推測道。

  “嗯。”弟弟應了一聲。

  然而我忘記了，我是從琴島過來的孩子，琴島這種虛假的一線，跟燕平終究還是不一樣的。燕平就是燕平，即使在不逢年不過節的時候，也會有一**一茬茬的人，或者來出差，或者來旅遊，見縫插針地填滿每家酒店，並不會有太多空房留下。

  在問到第三家酒店也依舊隻獲得一個“空房已經沒有了，但情侶套房還剩下一間”的回複時，我狠了狠心，看向弟弟：“要不給你定個套房？”

  弟弟滿臉難以言表地看了我一眼，拉著我的手腕就走了出去。

  “沒有房間就再去找下一家唄，幹嘛花這麽多錢？”出門之後，他問。

  “不是，我不是覺得都這麽晚了，你今兒又趕了一天路，早點找個地方能趕緊睡一覺嘛！”我抬頭看了看頭上的酒店招牌，“沒事兒，姐姐給你出錢就是，弟弟過來肯定不能讓你花錢的。也是我考慮不周，不知道這些酒店為啥都這麽火爆？可能也是有離著市中心挺近的原因，但也不至於滿成這樣吧？而且還都隻剩下套房，來這邊的人不都挺有錢的嘛？？有錢人如今喜歡住標間了？？”

  弟弟看了看我，突然笑了起來。

  “你傻啊，他們肯定是覺得我們倆是情侶，所以才隻推銷情侶套房的。”

  “……哈？？”我迷惑不解。

  “算是酒店的一個潛規則吧，深夜來開房的男女，一般都會說別的房間已經滿了，隻剩最貴的套房。”弟弟無奈地搖了搖頭，“加上你還喝了酒，一看就是……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哦這個我是知道的！”我恍然大悟，但緊接著又迷惑起來，“但這種不應該都是，比如一個老男人，帶一個小姑娘，啊或者說就是看起來挺有錢的一對，再或者，富婆和小鮮肉？？那咱倆怎麽看都不像吧，我這兩袖清風一貧如洗的，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包養弟弟的人呀！”

  弟弟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也許是，看我像包養你的？”

  我愣了愣，不由得走遠了兩步，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算了，實話實說，你姐姐我並不能看不出你這一身多少錢——這點確實是我的弱項，我對奢侈品這些東西一直不太感興趣——也許是因為我窮？？相對於各種大牌，我還是對遊戲技能認識得更全麵。”我老老實實地走回來，如實相告，“但我覺得大概應該會很貴？雖然我也不能想象，你這一件外套加一件t恤再加一條……emmm運動褲？到底要多少錢——在我的認知裏，這一身應該有的價格範圍大概就隻是在幾百到幾千浮動的，不過很顯然，他們不可能隻有幾千塊，燕平酒店的前台小姐姐多精呀，一個個看人準得很，沒有個十萬八萬的估計不會直接給你開套房的……哦哦哦哦哦！難道是你這個包貴？？”

  弟弟噗嗤一笑，繼續往前走去，邊走邊說：“衣服不貴，包也不貴，都是普普通通的牌子。”

  “……那他們是從哪兒判斷你有錢的？”我皺了皺眉頭，“哦不得不說，弟弟，就我們這個距離，我隻能勉強看清你；然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東西，在我眼裏都是像打了碼一樣糊的——你自帶背景虛化啊哈哈哈……”

  弟弟想了想：“近視？”

  “不光近視，還散光，並且夜盲。”我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是真的廢。

  “……可惜了。”弟弟輕聲道。

  “嗯？？什麽？？”我沒太聽清。

  “沒什麽。”弟弟笑了笑，又抬了抬手，“我全身上下，衣服確實不怎麽值錢，但表還可以。”

  “……哦你別說，雖然我對衣服啥的沒有研究，但我對表還是稍微有點研究的！”我眯著眼睛看了看，“這個的話……行嘛，我話說早了。我確實隻是稍微有點研究——這句話的意思是其實大部分我還是不認識的。但我知道表這個東西的價位，下到幾十，上到幾十萬都是有的，所以，要是說這個，那我就完全理解前台小姐姐們的推銷心態了！”

  弟弟點了點頭，重新把手收回了口袋。

  “你不準備告訴我這塊表多少錢嘛？”過了一會兒，看弟弟沒有說話的意思，我不由得問道。

  “我忘了。”弟弟坦然道，“家裏人送的，我也不知道具體多少——我對這些東西也不是很感興趣。”

  我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是，那你們家，應該還是蠻有錢的吧？”我皺起眉頭，“那為啥辛悅還要來燕平這麽累死累活地工作？哦我不是說讓家裏養著她就好，我隻是覺得，倘若沒有後顧之憂的話，她完全可以找個更輕鬆的工作啊，不必像現在這樣壓力這麽大。”

  弟弟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向前走著。

  也許是因為走過一個拐角之後，沒有了建築物的遮蔽，突然吹來一陣不小的穿堂風，把我喝下肚的那點昏沉驟然吹醒，我突然意識到，我的話好像確實多了一點。

  “啊不是一定要說的，我沒有一定要知道的意思，隻是順口問了一句……”我有點尷尬地解釋道，“我……我今晚喝了點酒，腦殼有點不清醒……對不起哦。”

  “沒事。”弟弟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看著我裹著衣服縮成一團的樣子，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把包拿了下來，然後又脫下了身上的外套。

  “不用不用我……”我剛想拒絕，弟弟的厚實外套已經披到了我身上，帶著一點清香和溫熱——賀涵說的沒錯，確實是綠茶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