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我回到閣樓，沉吟片刻，還是決定給賀涵打一個電話。

  意料之外的，賀涵居然掛斷了，緊接著回了一條“有點事，一會給你打回去”的短信。也許是公司那邊臨時派了什麽活，畢竟她快複工了？又或許是醫院那邊發現了什麽不好的跡象？前者縱然是無所謂的，但後者又難免讓人擔心。於是我一邊勸著自己沒啥大事，一邊忍不住胡思亂想忐忑不安……

  過了半個多小時，在我差一點就決定直接殺到醫院看看到底什麽情況的時候，賀涵的電話終於打了過來。

  “怎麽了？是病情出了什麽問題嗎？？”我耐不住地直接問道。

  “哎呀不是啦，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好？？”賀涵笑了起來，卻並沒有正麵回答。

  我聽著這笑聲，總覺得她笑得似乎並不是很開心，像是有什麽心事的樣子，不由得追問道：“那剛剛到底是什麽事？”

  話筒那邊沉默了一下子，這就是麵對麵聊天與打電話之間最大的差異；倘若這會兒我坐在賀涵對麵，我就能立刻從她的表情和反應上大致推測出是件什麽事，她是欲言又止，還是在整理語言，是因為一時不知道從哪兒說起而沉默，還是因為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我而沉默——但如今，我麵對的就隻有一個冷冰冰的屏幕，黑底白字，底下一個鮮紅色的掛斷鍵，勉強能夠辨認出我在屏幕上的投影；在這種情況下，我壓根就沒法揣測賀涵的心思，誰知道她是在猶豫著說不說，還是在思考怎麽說——退一萬步來說，我連她那邊是不是信號不好所以沒聲了都不知道。

  “不是，怎麽說呢？”賀涵終於開口了，“沒啥大事，公司那邊出了點小問題，剛剛緊急處理了一下，這會兒已經沒事兒了；但這事兒解釋起來挺複雜的，再說已經解決了，我想了想，還是懶得跟你費些口舌。我這邊真沒事兒，趕明兒你老老實實過來接我出院就得了——但你剛剛打電話找我，是有啥事嗎？”

  她這麽一解釋，我心裏的石頭才總算落了地。確實，各行各業總會遇到些奇葩問題，作為一個外行，賀涵真要跟我解釋清楚，又得費老半天勁。但不管怎麽說，隻要不是她身體出狀況，我也懶得去多管閑事的。這一點我跟賀涵還不太一樣，但凡賀涵想知道的，她總會刨根問底掘地三尺地套出來；但我的好奇心卻大多都用在手工創造果蔬價格上了，就算偶爾也會好奇八卦新聞，卻也隻是順路聽一耳朵的事，要是需要花力氣去搜羅前因後果，那我絕對懶得去做。

  “其實我這邊解釋起來也挺複雜的……”我歎了口氣。

  “那就長話短說，別耽誤老娘美容覺時間。”賀涵倒是毫不客氣。

  “簡單來說就是，”我斟酌了一下語言，“我可能還要在燕平呆上三個月。”

  “？？？？？啥玩意兒？？”

  神奇的一點是，盡管隔著手機見不到臉，我還是可以想象到賀涵滿臉的問號。

  “就是，我今晚不是下去跟宋阿姨吃飯了嘛，然後她好像說讓我再呆一陣兒，畢竟她也挺舍不得我的，眼看著夏天也要到了，家裏有個挺適合避暑的小別墅，想著帶我一起過去住過這個夏天……但我當時走神了，我也記不清我當時腦子裏在想些啥，可能在琢磨下一本書，或者在琢磨明天跟你出去吃啥，反正就是沒咋注意聽，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光聽見宋阿姨問我行不行了。那我肯定不能說我剛剛沒聽您說話您再說一遍啊，太沒禮貌了，看宋阿姨還挺期待我同意的，我尋思大概就是問些無關緊要的家常問題，畢竟前麵也一直在閑聊嘛，我就同意了……結果宋阿姨就特別開心，立刻開始張羅著啥時候搬過去，我這才知道她說的是啥……但到了這個地步，人都那麽高興了，我總不能再給人潑盆冷水，說其實這是個誤會我壓根就沒聽見啊之類，也就隻能將錯就錯，就這麽答應了下來……”

  我當然沒有把實話全都說出來。事實上，我肯定記得我當時為啥走神的；但這種話，實在是怎麽都不太好意思跟賀涵說。就算賀涵已經知道我對沈慕容有意思，可我也已經明確地表示我倆不可能等級差異擺在這兒呢況且人家對我也沒意思，如今再承認自己明知不可能了還上趕著yy人家？那這可真是啥啥啥想吃啥啥肉的真實寫照了。

  “那這不挺好的嘛？？嗨，我當啥事呢！”賀涵似乎也明顯鬆了一口氣，“你也喜歡人宋阿姨，住下來就住下來嘛，多住上幾個月，咱倆不也能多一起聚一聚？雖然說現在交通發達啊啥的，但你要是去了別的城市，終歸還是不如都在燕平呆著見的機會更多啊。我工作一忙就抽不出好幾天去找你玩，你雖然時間充足但又是個死宅，讓你走出家門走在太陽底下就跟殺了你一樣——從這點來看你確實挺像個吸血鬼的，你是不是本來就是個吸血鬼太陽一照就沒了的那種，但為了掩飾自己才假裝是個不愛出門的死宅——哦對對對你還晝夜顛倒！天哪，這不就是完美的躲避太陽的理由嗎？”

  “……我要是吸血鬼，你還能好好活到現在？？咱倆可不是沒在一張床上睡過的啊寶貝？”雖然她看不見但我還是笑著翻了個白眼，“不是，關鍵是，多住幾個月其實不算啥，但宋阿姨的意思是以前問我要租金也是為了照顧我的感受，但這會兒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處的都很熟，哪有去親戚家還給錢的道理？然後宋阿姨說這些的時候也是在我走神那會兒一並說的，所以你知道……我也就糊裏糊塗地答應了下來。但是，我還是覺得怎麽能占人家這麽大的便宜……所以也不光是跟你說這件事，還是想問問你，畢竟你人情世故比我懂得多，就是我怎麽才能盡可能地還人阿姨點人情啊……”

  “你啥時候臉皮能稍微厚一點的話，生活中的問題就能解決很多。”賀涵歎了口氣，“罷了，你也就是這樣的性格。至於還人情的辦法麽……無非就是你多做點家務多送點禮物，但家務肯定是不用你操心，禮物再送也肯定抵不上房租……哦等會兒，我這倒還有一個法子，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