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個了，還沒影的事兒呢，自尋煩惱嘛我這就是。小馬那個崽種跟老娘能比嗎？老娘對你多好啊，老娘讓你受過委屈嗎？老娘恨不得都把你捧在手心裏！”賀涵冷哼一聲。

  “可不是嘛！”我立刻附和道。

  “但說起來，我還是對你能答應去看他挺意外的。”賀涵猶豫了一下，“畢竟他媽也在那裏。雖然小馬如今這樣，明眼人都知道跟他爸媽脫不了關係，但架不住這家人腦回路不正常，說不定他媽還會以為是你阻礙了他們一家過上和諧富裕的新生活呢。”

  “那大不了就跟他媽吵一頓。當年他爸罵我的時候，我可是全程恭恭敬敬，事後也後悔過為什麽沒直接罵回去；不過現在還給他媽也一樣，一家人還分什麽彼此呢？”我冷笑一聲。

  “祖安區王者選手請求出戰。”賀涵正色道。

  “哈哈哈哈哈是的嘛我還帶著一個你，就算我嘴笨，說不清楚，不還是有涵姐控場呢嘛？涵姐這張櫻桃小嘴，隻要一張，那絕對slay全場的呀~”

  “我忍小馬他媽很久了。”賀涵點了點頭，“我也不是排斥她在旁邊聽我們說話，畢竟也不好把人趕出去，但你說聽就聽吧，她老打斷小馬幹什麽？又為什麽老替小馬發言？？動不動還罵上小馬一句？？這就算了，你自己兒子，你愛咋咋地，但她居然還開始打斷我？？還老是一副不耐煩地趕客表情？？真當這是自己家呢？？我也沒和她說話啊？？我真是後悔了我開始居然沒有把她趕出去。關鍵是小馬說的也都是實話啊，可能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但你說說你們事兒都做到這地步上了，你兒子都這樣了，你老公都入獄了，你居然還試圖營造出一副你們家特別幸福特別高端特別優越並且高高在上的樣子？”

  我默默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涵姐，你最近的詞匯運用越來越精準了。”

  “哦我最近沒事幹，讀了一點書。”賀涵嬌羞道。

  雖然“道是無晴卻有晴”和“笑問客從何處來”真的不能放在一起……我把這句話默默地爛在了肚子裏。

  “可能是看你穿的病號服，渾身上下也沒什麽顯示身價的東西，所以下意識就看不起你吧。”我解釋道，“小馬之前和我說過，他爸媽也教過他通過穿衣打扮來看一個人有沒有錢，值不值得交往，但他認識我之後，發現我帶他吃得都是挺高級的餐廳，但穿的衣服卻全是他沒見過的牌子，他還覺得是自己見識不夠——廢話麽，都是幾十塊錢一件的地攤貨，我畢生追求可能就在吃的上了——好在小馬雖然也潛移默化受了些影響，但終歸影響得還不是那麽深遠，起碼沒從明麵上表現出來。我們剛在一起那會兒，他也是問我為什麽不起碼多買點輕奢牌，我說我每天穿工裝，衣服太多穿不了，這玩意兒不就是舒服就好嗎？但他還是別扭地一直暗示我，我突然意識到他可能是覺得沒麵子？於是就教育他，誰主張誰舉證，既然你怕丟麵子，而我覺得無所謂，那你給我買不就好了，反正都是衣服，我穿一穿也不是不可以——然後因為他實在是沒有錢，這件事就很愉快地解決啦！”

  “還有這事兒？”賀涵驚訝道。

  “是啊，別覺得小馬就是個三觀正直的好孩子，他從小到大一直住在家裏，上學時候也在父母要求之下天天回家——你指望他能正到哪裏去？”我搖了搖頭，“所以我那三年多，真的是以帶孩子的觀念在帶他，給他糾正每一個錯誤的認知，無論是明麵上的還是暗地裏的，可惜了，最後也沒糾正過來，畢竟這段時間跟他爸媽灌輸的時間相比還是短了些。”

  “……那你應該早點跟我說，老娘還是帶了幾件衣服的，還看不起人？老娘一件衣服不得頂你一個月工資？”賀涵往上望了望，“你說我要不要回去換身衣服啊？”

  “算了，折騰什麽。”我搖了搖頭，“就算她高看你了，又有什麽用嗎？說不定還隻是覺得你有資格跟她平起平坐了。又不是見客戶，沒什麽利益可言，跑回去一趟還怪麻煩的。”

  賀涵默不作聲地往下走了兩步，突然就頓住了。

  “不行，這要是我自己去也就罷了，這臭娘們，狗眼看人低的，我懶得跟她計較；但今天我是帶著你去的，他們家以前不是一直看不上你嗎？今兒個我就是你的形象代言人，怎麽都不能被她看低了。”賀涵忿忿地甩下一句，迅速往樓上跑去，“你在這兒等著我啊冉妹兒，老娘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看著賀涵迅速消失的身影，無奈地笑了笑。

  開始的時候，我還想了一下，賀涵說的“頂你一個月工資”裏的你，指的是小馬，還是小馬他媽？後來又意識到，不管是小馬還是小馬他媽，他們一個月的工資，都是買不了賀涵一件衣服的——雖說以物質攀比和定義人的高低貴賤並不高尚，但用魔法打敗魔法倒是大快人心。畢竟有些人總是不肯承認自己的低劣，除非你能在他的邏輯裏打敗他。

  我當然不可能老老實實等在這裏，還是跟著賀涵一起走了回去。

  “齊小姐。”門口的保鏢大哥攔了我一下，“賀小姐說她在裏麵換衣服，閑人免進。”

  雖然我覺得我不是閑人，但我是條鹹魚，大概也是差不多的物種吧。於是我老老實實地跟保鏢大哥站在一起，站成了門口的第七個保鏢。

  賀涵說的沒錯，長時間站著也是個體力活。能走動還好，一直站立著，腿確實很快就扛不住了。

  “這麽站著應該也挺累的吧？”我小聲地跟保鏢大哥說，“你們沒事兒也可以走動一下，或者輪班休息一會兒，隻要保證賀涵這邊有事的話盡快回來就好了。”

  保鏢大哥微微點了點頭：“這畢竟是我們的工作。但還是多謝您的關心。”

  大哥這麽說了，我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不然有挑撥人消極怠工的嫌疑，隻好繼續老老實實地靠牆站著，等著賀涵出來。

  這個空當上，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話。

  ——一個男人若是能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陰是白白浪費了的。

  ——這十年中，起碼有五年是在等女人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