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涵這句話，就像一個說書先生，在繪聲繪色講完一段故事之後，給這故事留下一句自個兒的評論，既升華主旨，也表明今兒這段戲就到這了，各位聽眾老爺們可以叫個好離場了。

  但齊老爺顯然不用離場；不僅不用離場，我連個好也叫不出來。

  這世界很多事就是如此。你看著匪夷所思，你覺得正常人絕對做不出來，但這事兒還就是這麽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做這事兒的人也不是從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瘋子——當然我也不想稱他們是正常人，跟他們比起來的話，我甚至覺得精神病院裏的病人都顯得可愛許多——你也壓根不用指望他們能有什麽禮義廉恥，或者能在哪個失眠的夜裏被自己的良心譴責；不會的，他們壓根就沒有這種東西。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本三觀不正但似乎還被推薦為名著的書，我自認我還是能抱著客觀冷靜的上帝視角讀完大多數文學作品的人，但這本書真的讓我的觀感極其不適，並且在之後有人提到它的場合，我連臉上的禮貌微笑都繃不住。在這本書裏，女主家道中落，姐姐為了她能繼續讀書而早早退學嫁人，她不僅沒覺得姐姐的犧牲有多偉大，反而隻覺得姐姐封建落後，跟她這種有文化有思想的新時代女性不能同日而語；而就是這麽一個所謂“有文化有思想的新時代女性”，她跟她自個兒的親姐夫發生了關係，還懷了孕，甚至還生了下來？？故事到這裏其實我還是勉強能客觀冷靜地看下去的，就像當我知道小馬的未婚妻未婚先孕並且試圖讓他接盤的時候我還是可以保持好心態的，我相信當時的小馬也是，他隻是覺得被蒙蔽了，非常憤怒，但他還沒有覺得事情到了讓自己崩潰的程度；然後就來到了觀眾們喜聞樂見的撕逼**，女主帶著孩子回去找姐姐逼宮了——我忘記了書裏有沒有寫這兩個字，估計沒有，作者寫書那會兒應該還沒有這個詞；但女主的行為確實就是這麽個意思。在麵對姐姐的指責時，她先是一副清純無辜白蓮花的樣子，說孩子是無辜的——哪怕到了這兒我還是可以看得下去，畢竟這小孩確實無辜，他生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媽是這麽個玩意兒——但緊接著，女主又一副清純無辜白蓮花甚至還有點理直氣壯地說，她沒有錯，她跟她姐夫隻是兩個人遇見了愛情，於是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發生了，就這麽簡單——這句話真的差點把我的隔夜飯給嘔出來，所以當後來盛傳一句“你不過是失去了一條腿，她失去的可是愛情啊”的時候，我甚至都覺得有了免疫力，畢竟更讓人惡心的話我早就看過了；這本書的背景似乎還是可以娶妻納妾的，所以後來就有一個似乎是姑媽的角色勸姐姐，說孩子都有了，娶進來當小老婆就是了，而這時女主又記起了她是個有文化有思想的新時代女性，她不，她不是突然心智萌發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可恥而想要滾得遠遠的，她是理直氣壯地跟她姐姐叫囂，我才是姐夫的老婆，你跟他之間早已沒有愛情了，你趕緊退出就完事了——什麽是歎為觀止啊？這就是歎為觀止。如果歎為觀止願意改改它的詞性就更貼切了。我最後能堅持著看下去完全是因為我的強迫症必須要讓我看到結局，事實上在看完這一段的時候我就想衝進書裏把女主的腦殼刨開看看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垃圾。尤其是這個女主還是被當作正麵形象來描寫的，我覺得我需要連帶著把作者的腦殼也一並刨開看看裏麵到底有沒有東西……所以我明白小馬在得知他爸也跟著女方一起瞞著他的時候有多難受，我看本書都惡心得差點患上ptsd，何況他本身就是整個大型反倫理反人性家庭狗血連續劇的受害者呢？

  更關鍵的是，那本書裏的人物再惡心，他們也都是虛擬世界裏的人，不想看的話，把書合上就行；但這個故事裏的一堆牛鬼蛇神，卻都是真真切切存在於我身邊，並且和我們有著千絲萬縷的交集，實在不能說不看就不看。而與他們交集最多的小馬，毫無疑問地承受了最多的打擊。當你的身邊都是瘋子，隻有你是個正常人的時候，你反而會懷疑，自己才是瘋了的那個人。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賀涵可能也覺得這麽氣氛太過沉重，終於輕咳了一聲。

  “嗨，往好處想想。”她拍拍我的肩膀，“還好你沒真嫁到他們家裏啊！這種老畜生，我的天，真是逮著誰禍害誰。想想還真有點後怕，要是當初小馬沒有跟你分手，這個狗血故事的主角可能就是你了。”

  “開玩笑，要是小馬能堅持到底，我肯定就直接帶著他跑路了啊，誰要跟這種人摻和。”我笑了笑，“不過好處還是有的，隻是不在我身上——起碼，你跟王奔的這場仗，總歸是掰回一局。”

  “何止是掰回一局，我這都看到勝利的曙光了。”賀涵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來，“這叫什麽？天無絕人之路啊冉妹兒！我都不知道怎麽說這事兒，你看啊，小馬不知道我跟王奔是競爭對手的關係，他也不可能閑沒事兒跟王奔提起我的名兒；而王奔呢，他可能知道小馬有個前女友，他甚至還親自見到了真人，但他不知道這個前女友就是你，更不知道我就是這前女友的鐵杆閨蜜……果然信息差在哪個年代都管用啊，餘睿找的那位大佬本事確實高，但他直接給我的都是名兒，我也沒法把名兒跟人對起來，誰知道這事兒就這麽巧呢，眼睜睜地就自個兒把真相送到我麵前來了！別說，你以前跟我說，眼下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還不信，覺得你也就是扯雞湯安慰我；但現在看來，就連那小丫頭片子惹我那破事兒，都是如今不可或缺的一環啊！畢竟她不出手，我就不能住院；她後來要是不再上門找事兒，我這會兒可能早就出院了，壓根等不到小馬過來……”

  ”得了得了，別推了，照你這麽算，你還得感謝我被網暴，不然你也不會跟人起衝突。”我瞪了她一眼，“主要還是你善良，還能想著去探望一下小馬，不然也不能把這事兒串起來。”

  “嗨，我那是善良嗎？我那就是八卦。”賀涵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