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即將開到目的地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城哥你今天話挺多的啊……”我回憶了一下，“以前你好像都不怎麽講話？”

  傅城愣了一下。

  “因為今天隻有他自己。”沈慕容笑著調侃道。

  傅城不自覺地臉紅起來。

  “我……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總覺得很緊張……怕說錯話……”他結結巴巴地解釋，“而且她很喜歡講話……我也很喜歡聽她講話……所以就……所以索性不怎麽說話了……”

  這個高壯魁梧的大漢，談起自己喜歡的小女孩兒，依舊如少年般青澀。

  辛悅應該是一米六吧……嬌嬌小小的個子，任誰看了都覺得她人畜無害，卻獨獨有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聽到她的名字就結巴起來。

  啊，還真是可萌可萌的身高差。

  “你還是要多跟她講點話才好哦。”臨下車的時候，我善意提醒道，“大家雖然都提倡少說多做，但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剩下的就是要多溝通，多表達自己的心意，爭取早日修成正果呀~”

  “我……我記住了！”傅城紅著臉，“能不能讓容哥發我一個鏈接？”

  “啊？”沈慕容沒有明白。

  “就是這個頭飾的鏈接！”傅城指了指我頭上的花兒，“一冉說最近女孩子之間很流行這個？”

  “她哄你的。”沈慕容笑起來，“這是個新娘頭飾。”

  “新娘頭飾怎麽啦？”我嗔怪地瞪他一眼，轉頭跟傅城懇切說道，“女孩子永遠都喜歡精致可愛的小東西，你當然可以買來送給她；但我們不是從網上買的，所以沒有鏈接，還是要你自己挑一挑——不用怕出錯，心意最要緊。說不定送完之後，就能變成新娘啦！”

  墨鏡都藏不住傅城笑成花兒的臉。

  直到他開車走了之後，我還是滿心感慨。

  當下所有人都像被時代洪流裹挾著，主動或被動地，急匆匆地趕著路；為了適應這個節奏，什麽都變得很快，越來越碎的文章，越來越短的小視頻，快餐式的生活裏幾乎容不下任何進程緩慢的故事——哪怕是愛情。廣撒網，多撩騷，一個不行立刻換下一個；見麵就牽手，牽手就上床，清早醒來刪掉聯係方式……校園裏的小朋友天天擴列，一句話就能處對象；校園外的大家也不遑多讓，閃婚閃離，見怪不怪；愛得快，厭煩得也快。

  這麽細水長流青澀含蓄的愛情，著實是許久沒有見過了。

  “他剛剛提了她幾遍？”

  “除了你倆聊到我的那些。”沈慕容彎了一下胳膊，“幾乎句句不離。”

  “聊你的時候是因為真的沒法拐到辛悅身上。”我伸手挎上去。

  這會兒的太陽已經有些曬了，還好頭上有一把傘遮著。

  “我看那些視頻，都是旁人給你打傘。”我往傘下的陰影裏湊了湊，笑道，“能讓沈總為我打傘，實在是莫大的榮幸啊。”

  “你好好說話。”他瞪了我一眼；正好我又一個踉蹌，被他一把扶住，“好好看路，”

  “太難了。這小細跟，就那麽一丁點的著力麵積，太難掌握平衡了。”我感歎道，“常年穿細高跟的姐姐們，估計直接無師自通上去就能踩高蹺。”

  “幹嘛非要穿高跟鞋？”沈慕容有些心疼。

  “哎呀儀式感嘛。”我認真道，“再說不穿高跟鞋的話，我魚尾裙就要拖地了。”

  “……那幹嘛一定要穿魚尾裙？”他歎氣道，“你昨天穿得不也很好看嗎？”

  我想了想我昨天穿著的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襯衣加闊腿褲組合。

  “為了配得上你呀。”我笑嘻嘻地。

  沈慕容猝不及防地紅了耳根。

  我端正起身子：“那你說，今天這身好看，還是昨天的好看？”

  “……今天的。”

  “這不就行了嘛~”我笑起來，繃緊了小腿肌群，“好啦，我好好看路，多走走熟悉一下，也就習慣啦。”

  宋阿姨的婚紗店是單獨圈出一塊地來的，外麵圍起一層刷白的柵欄，柵欄上攀爬著開得正歡的薔薇，配著一圈低矮灌木叢；柵欄中間的外門這會兒沒鎖，一推就能開；往裏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院兒，小院兒遍地綠茵，疏密有致地插著些花兒；院兒中間有一條主路，主路沒有特別分隔開，隻靠著兩旁栽種的花兒做出一個模糊的分界；花兒種類繁多，花團錦簇，我隻能認出月季、玫瑰、牡丹和芍藥，白色的大概是鈴蘭，再多就實在叫不上名字了——月季和玫瑰，說實話，我也不一定能分得清。

  主路再往前，是一泓汩汩流動著的清泉，匯成一汪不規則的潭水，上麵架起一座小橋，算是延續了主路下去；過了橋，再走幾步，才算是到了店麵的主體建築下。整個建築呈巴洛克風格，華麗繁複，裝飾眾多，倒很貼合每個女孩子心裏的宮殿形象。

  “難怪我媽說，店裏還接婚紗照項目。”第一次前來的沈慕容也有些驚奇。

  而我滿心都是在計算光這塊地皮就要多少錢——每當這時我才能記起，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數學係。

  我覺得，我似乎一直都沒有清醒意識到宋阿姨的經濟實力——說起來我其實也不知道沈慕容的經濟實力；我隻知道他有錢，但他到底多有錢，我心裏一點數兒都沒有。

  我對物質條件實在是太不敏感了。我在心裏暗自歎了口氣。

  “店裏今天沒有別人嗎？”我邊走邊問。兩邊的花香清新淡雅，甜而不膩，著實讓我敬佩起宋阿姨的營銷手段——但凡進到這裏來的小仙女，恐怕就很難空著手出去了。鋼筋水泥森林堆砌起來的燕平，一旦有一塊真正的綠茵，足以讓人貪婪留戀，以得片刻棲息；何況還是在像童話一樣的院落裏。

  “昨天我跟店長說的是下午清場。”沈慕容微微抬手，看了一眼表，“早就過了十二點，除了工作人員，應該是沒有旁人了。”

  “嗯……”邁過橋之後，我隱約看到宮殿門口前影影綽綽的人影；再走近些才發現，那是穿著製服的店員，齊齊分列兩隊，像是在翹首以盼著。

  沈慕容明顯也愣了一下，腳步倒是沒有停，愣神的工夫，就走到了他們麵前。

  “沈先生好！”

  “齊小姐好！”

  唰唰兩下鞠躬，訓練有素，整齊劃一，充滿了熱情和誠意。

  唯獨讓沈先生和齊小姐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