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兒？醒了啊，今天怎麽醒的這麽早呀？”

  我一臉茫然地拿開手機，仔細看了看通話顯示。

  這個柔聲細語的電話居然還真是賀涵打來的。

  “……涵姐你正常點，我害怕。”

  “你媽的老娘平時對你不都是這麽溫柔的嗎？”

  聽到這熟悉的腔調，我感覺無比親切：“嘻嘻，我沒醒多大一會，剛洗了個澡。怎麽，想我啦？”

  “哦……那可不得時時惦記著你嘛！我那麽好一大姑娘，別再跟人跑了。”賀涵像是鬆了一口氣，語氣溫和下來，“你工作都得用什麽軟件啊？”

  “……問這幹啥？”我心虛起來。

  “算了，我這就去找你。我過去的路上，你千千萬萬不準開網，無線也不行，聽明白了嗎？”

  “啥？”我一頭霧水。

  “這樣，你立刻把手機關機，無聊就先看會電視，我馬上過去找你，好不好？誒誒師父，景衡苑走嘛？”賀涵那邊傳來上車的聲音，“算了算了，你就老老實實跟我擱這兒嘮會嗑好吧，手機貼在耳朵上呢嘛？好好，我跟你講講我同事……”

  賀涵從同事一路講到同學，又從同學繞到中學時候的級部主任，最後不知怎麽就開始分析起中西方的教育弊端……

  而我當然不可能老老實實坐以待斃。我盡可能躡手躡腳地打開了電腦，更新了各個文檔的日期，盡量製造出我一直在穩定更新的假象。

  我懷疑賀涵知道我寫不出稿這事了。

  這個念頭一起，對微信消息的疑惑立馬被我拋到腦後。沈慕容確實挺紅的，發布會肯定受關注，說不定這些人裏剛好有幾個是認識我的，大家朋友圈都有重合，互相一說，畢竟是自個兒認識的人，肯定都會來問一嘴，不稀奇。

  最關鍵的是，現在哪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啊！

  賀涵在得知我和小馬分手之後，立刻清醒地問出了我們的日常花銷和各自付出，確定了我沒有經濟損失之後才鬆了口氣，開始像一個正常閨蜜一樣地安慰我。她確實是我見過最現實的人，用她的話來說，傷心可以慢慢緩，錢沒了就是沒了。倘若她知道小馬的離開直接導致了我失去創作能力，她可能會直接起訴他——她當然做得出來，她甚至還有一個現成當律師的發小。

  這種惴惴不安一直延續到賀涵到來。當我去樓下接她的時候，我特意對著鏡子擺出了一副自認最問心無愧的笑臉，來掩飾自己的心懷鬼胎。

  然而這個笑臉在我看到賀涵的那一刻就僵住了。

  因為我們倆的表情一樣。

  那種拚命假裝從容自然的假笑，一眼就能認出來。

  我帶著她進了電梯，默不作聲地上樓，進屋，換鞋，在客廳坐下。

  相對無話。

  但我相信她的內心也在拚命思索，正如我自己的一樣。我知道她有事瞞著我，她也知道我有事瞞著她，我知道她知道了我知道她瞞著我，她也知道我知道了她知道我瞞著她。

  雖然我不清楚她瞞著我的是什麽，但我起碼能夠確認，她肯定不是為我停更這件事而來；不然以她的性子鐵定是單刀直入，說不定這會連我編輯的地址都問出來了。

  我微微鬆了一口氣。

  “我工作就用word碼字呀，到時間再通過軟件傳到網上。”我起身倒了杯水給她。

  “那你用那一個軟件就可以，是吧？”賀涵雙眼發光地抓住我的手。

  “是……是啊。”

  接下來，賀涵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電腦上的其他聯網軟件刪了，連一個播放器都沒給我留下。

  “……你不會是我編輯派過來的人吧？”我下意識就想去摸索手機，還是被她一把奪了過去，指尖迅速地滑動了一番。

  還回來的時候，界麵上已經空空蕩蕩，隻剩手機自帶的係統軟件，看上去跟新機一樣。

  “你就是我編輯本人吧？”我目瞪口呆。

  “媽的。”賀涵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又把手機重新抽走，從包裏摸索出一塊非智能機，拔下耳釘開了卡鎖，三下五除二，把我的手機卡轉移到了上麵。

  “你最近就先用這個。”她把非智能機遞到我手上，“給叔叔阿姨發個信息，就說手機壞了，這兩天有事就打電話。哦，別忘了和人宋阿姨也知會一聲。”

  “為什麽呀……”

  “哪兒那麽多話，我說啥你做啥。”賀涵把我的手機塞進包裏，“你平時常聯係那幾個不也都是直接打電話嗎？不礙事。該工作工作，無聊了就看看電視，下去和宋阿姨嘮嘮嗑，遛遛狗，對了你那領養的小狗呢？我咋也一直沒見著？”

  “在樓下宋阿姨那兒呢，我正準備一會去抱過來，這不今天又睡了一天，昨晚太累了……”我突然想起來，“啊，我都忘了跟你說！昨天不是沈慕容發布會嘛，沒票了，我冒充的他助理才進去的哈哈哈，我還上台送花了！”

  賀涵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昨晚發布會結束，我們偷偷去吃了火鍋，就我們倆哦！”我湊近她，小聲說道，“結果不小心要了度數特高的洋酒，我們還都不知道，就喝了，回來的時候都差點走不動路。沈慕容喝醉的時候好像小馬哦，不過還是我比較厲害，愣是把他扶回來了誒嘿嘿，然後一口氣就睡到現在了。”

  “是是，你最棒了。”賀涵揉揉我的頭，左右看了看，“沈慕容呢？”

  “不知道啊，醒來他就不見了，應該去工作了吧。”我回想了一下，“網上應該有發布會的視頻，我還沒看呢，一會搜一……”

  “不行！”賀涵失控一樣地大吼一聲，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我都跟你說了，最近不能上網。”她馬上平靜下來，對著我溫和說道，“我知道你平日也不怎麽玩手機，暫時忍耐一下，有什麽需要網購的就跟我說，我給你買，外賣我也給你點。多看看書，曬曬太陽，我會經常來找你玩的，好不好？”

  “出什麽事了嗎？”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沒出事，什麽事也沒有。”賀涵立刻否認，又看著我的眼睛，一板一眼地問，“你可以答應我嗎？”

  她的語氣微微顫抖著，仿佛有些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