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進場了，容哥。”小可探頭進來，“我和單姐在門口等著你們。”

  沈慕容點了點頭。

  我把他的西服遞過去，又繞到後麵，幫忙整理領口。

  “我這段時間過得其實挺不順，禍不單行，有時候壓得我喘不過氣。”我滿意地拍了拍，“但現在站在你身邊，突然覺得，人生還是有光的。”

  沈慕容一愣。

  “其實也不用非讓你上台……”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想看我的話……也可以回家看，不是說非要去現場。”

  “啊？”

  “我的現場其實並沒有特別有趣……我在台上會非常局促不安，每分每秒都巴不得迅速結束，非常的生硬和無聊。”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我甚至會緊張到不知道看哪裏，所以你可以不用去……去親眼目睹這麽糟糕的我。”

  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天晚上在天台上的少年。

  “雖然都是鏡頭，但在劇組裏我覺得非常從容，在活動現場裏……我總覺得是在賣自己。”他有點自嘲地笑了笑，“很驚訝吧，我都從業十多年了，還是不習慣。”

  我深吸了一口氣。

  “我十七歲的時候也幻想過我二十七歲的時候有多成熟多可靠，但其實我也就虛長了十歲，依然幼稚敏感自卑，哦，連喜歡的偶像都沒變。”我正色道，“沒關係，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親眼看看你在台上的樣子；如果你不知道往哪裏看的話，看我，我會一直注視著你。”

  沈慕容定定地看著我。

  “不是讓你現在看我。”我佯裝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他終於笑了起來。

  “走吧。”他彎起胳膊。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挎了上去。

  穿過後台入場的時候，四麵八方又不斷響起了哢嚓聲。“被拍到沒事兒吧。”我有點慫地小聲問道。

  “沒關係。”沈慕容目不斜視，徑直往前走。

  等候在門口的單揚和小可對我挎著沈慕容入場也毫無反應，仿佛這件事非常稀疏平常。這倒讓我有點慚愧，把偶像的紳士舉動想得這麽不入流。於是我又挺了挺背，昂首挺胸地走完了剩下的路。

  我們似乎是最後進場的。落座後，台下的燈光就暗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台上。

  主持人闊步走到台前，先是經典的開場白，又播放了電影的預告片，最後提了一個聲調，說讓我們歡迎電影裏的幾位主演！

  沈慕容側頭看了我一眼，我攥起拳頭，比了個“加油”。

  他笑了笑，轉身走了上去。

  台上的光是很強，但並不是打的聚光燈，畢竟人很多。我暗自記著回去要告訴宋阿姨，發布會的現場還是比不得演唱會。說起來沈慕容好像也有在某些晚會上唱過歌，下次要搞到這樣的門票才行。

  當然，他還是好看。即使台上的演員個個都長相出挑，每個人都可能是無數粉絲的心頭理想，但我的目光還是被沈慕容牢牢奪了去。

  有時候我會費盡心思用大力氣去描述一個東西，我寫它的顏色，寫它的造型，寫它的細節，寫它的傳說……然而這種情況一般是說明我對這個東西並沒有投入太多感情，所以我才能客觀冷靜地把它拆開分析，從各個方麵遣詞造句地形容它。但當真正遇到我喜愛的東西的時候，腦子裏的華麗詞藻就像集體消失了一樣，脫口而出的，往往都是最直接又最質樸的句子。

  沈慕容真好。

  沈慕容真好看。

  心髒就在這時像突然被針紮了一樣刺痛起來。

  ——我……我不像你那麽會說話，也沒有那麽多詞語和比喻，但是我覺得你特別好看，我特別喜歡你。

  果然這種現象都跟過去過不去。我努力地調整著情緒。在這麽多媒體和觀眾麵前失態並不是個明智選擇。倘若我隻是我，那麽我窩在某個角落裏抱頭痛哭都沒關係，即使被好事之人拍到，也無非認為是一個粉絲見到偶像之後喜極而泣；但現在我不隻是我，我還是沈慕容的助理。我起初來這裏隻是為了看一眼在台上的他，現在我還要履行自己的承諾，我會一直注視著他，倘若他不知所措，向我看過來，我就得給他一個特別燦爛的微笑，給他些許安心，熬過這一場活動。

  這算是我第一次看沈慕容的采訪——我真的是隻關注角色的佛係粉絲。偶爾朋友發過幾個他的現場圖，我就視若珍寶地保存下來，但從不自覺地去翻物料。至於沈慕容在晚會上唱歌這件事——那年元旦跨年，我和小馬在發小家過的。發小開的電視，各大衛視基本都在鑼鼓喧天地表演著；小馬換到了某個台，我們吃著飯，電視上的聲響純粹當著背景音樂。突然！我似乎聽到了主持人喊了沈慕容的聲音，然後在下一刻，沈慕容就站在了聚光燈下——聚光燈下的沈慕容著實像書裏走出來的美少年。我尖叫著端起飯碗跑到電視機前，一幀不落地看完了整場表演。那天他唱的是一首抒情老歌，我以前聽這首歌並沒有太多感覺，但他一唱，這首歌的悲傷就鐫刻進了心裏，我簡直要掉出眼淚。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和偶像之間冥冥中的緣分；後來小馬說，他從網上看到沈慕容會出現在某衛視晚會，所以才換到了那個頻道。看我這麽激動，他還有點吃醋，但一邊吃醋一邊還是很得意給了我一個難忘的跨年夜。相比起我這個佛係粉絲，他確實會更關注沈慕容的動態，在我情緒低落的時候發兩張我沒見過的高清美圖讓我迅速轉移注意力這招，屢試不爽。

  他之所以這麽確信沈慕容對我的力量，是從他把我拉出深淵的那會兒發現的。在某個寂靜的深夜，他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我，最後像是放棄了似的提了一句，你還沒見過沈慕容，甘心嗎？

  一直沉默的我就在這時張開了口。我的嗓子都是啞的，聽著像是四麵漏風的牆。

  我說，不甘心。

  然後我自己下來，走回他身邊。他滿臉都是淚，一把撲進我懷裏，嚎啕大哭。

  我看著台上的沈慕容。和熒幕上不同，他確實非常拘謹，常常冷場，再補上一個抱歉的笑容。雖然周圍的人都在盡力幫他找話題，但他還是經常卡住。主持人說容哥站在那裏特別乖巧，但我覺得，他是手足無措。

  我突然也很想去抱抱他。

  “小冉。”單揚遞給一捧花束，“下一個環節，就該你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