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沉寂了一會。

  “啊天啦人生第一次接受愛豆表白。”我故作浮誇地雙手覆上兩頰。

  “……你知道自己的語氣又平淡又敷衍嗎？”

  “嘻嘻。”我毫無愧疚之意，“該回去了吧哥，凍壞我還罷了，要是你也病了，千萬個姐妹都要心疼死。”

  “你真的是我的粉絲嗎？”沈慕容有點受傷，“我剛剛，我剛剛可是……”

  “啊，要有禮貌。”我支著地麵站起來，麵朝沈慕容，結結實實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謝謝您的喜歡，以後還請多多支持！”

  “……我覺得你這是在報複我。”話雖這樣說著，沈慕容也還是站了起來，重新拉起我的衣袖，“慢點。”

  夜色一點點地深了。

  即將下樓梯的時候，沈慕容最後往外看了一眼。

  “燕平就像一條巨大的星河……永不停息地奔流著。”他呢喃著說。

  “這句不錯。以後如果我寫進小說裏的話，會注明引用的。”我沿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看得清麽？”

  “看不清，模模糊糊的才更有感覺嘛。”

  “有去治過嗎？”

  “有。似乎是先天的，還沒什麽好的治療手段，但其實也沒有那麽影響生活。光線亮的地方就能看清了，實在昏暗的話……”我斟酌著選項。

  “還有我給你做導盲犬。”他平靜地接上一句。

  “謝謝哥哥！”我立刻回應道。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

  光線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客氣。”他終於有些幹澀地吐出幾個字，繼續往前走去。

  我們原路回到了客廳。

  沈慕容接了杯溫熱的水，遞給我。

  “暖暖手。”

  他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哥哥真是體貼極了！”我捧著熱水稱讚道。

  “不用事事都這麽客氣……”他無奈道，“我本來就應該照顧你的。”

  “我哪有那麽嬌弱，宋阿姨也就是逗逗你，不用一直這麽費心。”我擺擺手看過去，“不回去休息嗎？”

  他沒接話，像不知道怎麽回答，眨著眼睛，一臉無辜。

  客廳明亮，我又重新受到了清晰的美顏衝擊，頓時沒了剛剛淩厲的氣勢，整個人都慫下來。

  “不急著回去就再……再呆會，我也不是很困。”

  即使是最普通的帽衫——當然我覺得應該也挺貴，但看款式就是非常普通沒錯了——即使是被風吹得頭發淩亂，沈慕容還是好看得沒有死角，屋外的寒意甚至讓他越發唇紅齒白起來。

  他一如既往地發著光。

  我開始懷疑剛剛在天台的事情到底有沒有真實發生過，我們是不是一直都坐在這裏。

  “不聊聊自己嗎？”沈慕容似乎恢複了遊刃有餘的狀態，帶著他一貫的笑意，“妹妹？”

  最後兩個字像是刻意加重了語氣，聽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哥你還是叫我齊一冉吧，要不，按先前叫冉冉也行。”我並不是不喜歡，但總覺得這兩個字帶著些許咬牙切齒，或者是我過分敏感？“我倒是沒有什麽好聊的，平民一個，感情空白，事業沒起色，虛長了這麽些年，理想一個沒實現——嗯，別說，即將要實現一個了。”

  沈慕容想了想，笑起來：“做我助理？”

  “別笑嘛，雖然是掛個名兒，還隻有那麽一場活動，好歹也算實現了。”我更加覺得天台上那個有點脆弱的沈慕容是我的幻覺了，眼前這個壓根就和之前一模一樣，“誰沒有個做自己愛豆助理的夢想？就像是，哪個少女沒幻想過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劇情？”

  “你也幻想過嗎？”沈慕容笑問道。

  “嗯……”我簡直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是我嗎？”他笑意更盛。

  這麽羞恥的問題，我當然沒有直接回答。

  但我覺得我燒起來的臉色應該也算是默認了。

  沈慕容的事業發展道路，像是大多數的知名演員一樣。先是自我發展的小演員，來者不拒，簽約公司看心情給資源；後來演技日益精湛，適逢一個爆點，就進入了大眾麵前；有了名氣也就有了挑選角色的機會，相互成全，也積攢各方經驗；慢慢開始自己著手成立公司，可以直接自己決定拍什麽。

  這條路當然很長，沈慕容默默無聞了近十年；但畢竟厚積薄發，後來的一切都顯得理所當然。我甚至還記得他剛成立公司的那會，許多粉絲躍躍欲試地要去投簡曆，網上的文案也強調“真·霸道總裁”；我想當助理似乎也是那段時期前後的事情，那會的愛豆確實春風得意，但我還在為著自己的口糧而擔憂……

  我怎麽好像一直都在低穀期。

  “我也沒有特別霸道。”沈慕容思考了一下措辭，“大概就是一個，很普通的CEO。”

  哥你知道普通和CEO兩個詞組合起來其實並沒有那麽合適嗎？

  “知道了知道了，咱要不明兒個再說？這麽晚了，萬一明天你再臨時加個什麽活動。”我決定終止這個羞恥話題，“不過還得勞煩我們家普通CEO指導一下那邊關著門的都是什麽房間，我別再貿然進錯了。”

  “你隨便進就可以……我媽讓你睡的這個是主臥；對麵是個浴室，可以做桑拿；這間原本是兒童房，放了我的一些收藏……”沈慕容還是起身領著我轉了轉，挨個指了指，最後頓了一下，“主臥旁邊是副臥……我這幾天先住在這裏。”

  “嗯？”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我想了想，下樓住的話還要重新收拾……不如將就著住了。”沈慕容耳根似乎也有些紅，避了一下我的目光，“你若是不介意的話。”

  “這是你家呀哥……我肯定不介意啊。”我積極表態，這不用四舍五入就是同居了啊！“好了好了，都幾點了……你再不睡，小心明兒個化妝也遮不住黑眼圈。”

  我一直想知道時間，卻始終沒找到鍾表，索性回去拿手機。

  “那你也太小看化妝師了。”沈慕容的語氣重新輕鬆了起來，“偶爾熬夜拍戲，但第二天又要趕通告的時候，化妝師就跟神筆馬良一樣，再差的氣色也能化腐朽為神奇。有一天……”

  他分享完了一個中長的故事之後，沉思了一下，轉身問道：“神筆馬良用在這兒是不是不太對？”

  我背對著他，沒有應聲。

  他終於發現他似乎已經說了很久的單口而沒人搭話。

  “冉冉？”

  他快步趕了過來。

  “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