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冉？”

  宋阿姨輕輕握住我的手。

  我怔怔地看過去。

  “她有點累了。”宋阿姨攬住我的肩膀，對著辛悅說。

  “她以往都是睡到下午三四點的……這兩天確實睡得太少了。”辛悅擔憂地回道，“我早就說讓她調整一下生物鍾，她非說隻有晚上才有靈感……”

  我張了張嘴，想辯解幾句，又發現自己確實累得不行，連聲帶都不想再工作；外界的聲音也像隔著一層膜，耳朵可能也罷工了。

  胃依舊沒有好……腦仁又一下一下刺痛起來。

  渾身都在疼。

  宋阿姨的聲音延遲而緩慢地傳進膜裏：“讓阿城先送你……回去……我……照顧她……睡一會……”

  我就像是一台電量即將耗盡開始卡頓的機器人。

  關機之前的最後畫麵，是宋阿姨拿了一片藥喂我吃了，又灌了兩口水，然後世界突然暗下來，像是主機終於黑屏。黑暗柔軟而溫暖……

  我猛地醒過來。

  睜開眼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識摸索手機，手機不在枕頭下……等一下，這個枕頭的手感也不太對？

  我突然驚恐起來。

  周圍光線昏暗，好在輪廓還是能看清。我仔細打量了一番，最後確認下來——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我被綁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我剛剛，剛剛在吃午飯，很貴的一頓，與賀涵的battle大勝……然後我坐上車，路有點堵，開了很久才下車，再就是宋阿姨背影颯颯，宋阿姨握住我的手，宋阿姨喂我吃藥……

  宋阿姨把我綁了？

  哦是我搬進了宋阿姨家的閣樓。

  清醒地回憶起現實這件事並沒有讓我高興起來，因為我同時意識到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我剛剛全程的表現宛若智障。

  我他媽居然還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撒手睡著了？我不如直接撒手人寰算了。

  我終於理解了為什麽全世界的人在情緒極端的情況下脫口而出的都是“我的老天爺”和“ohmyGod“。我現在也很希望有哪位神靈來拉我一把。張善人？Jesus？

  萬籟俱寂的屋子裏就在這時響起連續不斷地悶震。

  眼前同時亮起了一片聖光。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和汗毛瞬間炸起，甚至還打了個冷顫。這TM是召喚成功了？偏偏心裏又特別應景地浮現出一個爛梗，——你感動嗎？——不敢動不敢動，一動都不敢動。

  然而聖光過了一小會就自己熄滅了，什麽也沒有發生。

  我大著膽子摸索過去。

  哦那是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我就說哪來的神靈！我可是一個堅定的無產階級無神論者。為什麽還要強調無產階級呢……總之這道聖光是賀涵發過來但我沒有接聽的電話。我哆嗦著撥了回去。

  賀涵秒接。

  “你還活著呢？”

  “我不想活了！我剛剛丟了特別特別重要的東西！涵姐你殺了我吧！”我幾乎是嘶吼出聲。

  “你丟啥了？”她異常的冷靜。

  “臉。”

  “……”我相信這段沉默代表著即使她沒有翻白眼也一定是在思考用什麽措辭才能最大程度的辱罵我，可能是一邊翻白眼一邊思考，果不其然——“沒事兒嗷，你那臉皮丟兩張就丟兩張吧，你看現在不還挺厚的嗎？抓緊機會多丟幾張還能省點麵霜。”

  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理解，為什麽賀涵一直是我們遊戲小隊的公關發言代表；顯然她還稍微收斂了些，可能覺得畢竟我最近過得比較慘，不然我現在應該已經哭著跪地求饒了。

  “我聽辛悅說了，你當時就跟鬼上身一樣魔怔，倆眼直勾勾的，叫你你也不答應，跟被人下降頭似的。”賀涵繼續說著。但我確信辛悅的小腦瓜想不出這麽多詞，她可能隻是描述了一下我的狀態，然後由賀涵進行了歸總和比喻。

  “……我就是太困了，腦子轉不動。”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小馬的事講出來。

  “懟我的時候咋那麽有精神呢？”賀涵中氣十足，“你趕緊調調你作息，晝伏夜出的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你就不能當我過M國時間嗎？”

  “少拿這句話說事兒，你要在M國我就直接舉報了。太陽一照就虛，這不他媽吸血鬼嗎？”

  “我不行我不行，吸血鬼人長得多好看，膚白貌美大長腿，還有高級翅膀道具，我不配。”

  “得了吧，就是群大點的撲棱蛾子。我們這邊也就是不準成精，不然隨便拉出條蛇他們都得輸，提狐狸都算欺負他們。”賀涵不屑置辯，“你少打岔，東西收拾好了嗎？那邊冷不冷？”

  “不冷不冷，暖和得很，東西一會就收拾。”

  “我尋思那麽貴的地兒也凍不著你。”賀涵舒了口氣，“行啦，你這也算是住下了……我這語氣是不是還有點可惜？臥槽我在可惜啥，我連你那兒一個廁所都買不起。”

  “可能因為你見過的錢多，動輒就得上億，所以感覺比較平淡……”我沉思了一下。

  “也可能吧……我們這兒亂得要死，經常有年輕小姑娘三兩勾搭就住進客戶的金屋裏。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有個同事和她男朋友談了七年嗎，前段時間她和客戶清晨去廣場看升旗，又一起陪著去津沽門，我們壓根不關心她男朋友，隻關心她和客戶睡沒睡……這種事多了去了，你住進豪宅這事說出去都不值得那群八卦精抬下眼皮，可能哪天你和宋阿姨在一起了還能討論一波……”賀涵越說越離譜，“不過看你反應也沒有那麽激動啊？我覺得你還是算運氣爆棚的。”

  “我？我是個寫小說的，多狗血的事都敢想。跟我主角開的那些金手指比起來，我這點運氣簡直太貧瘠了……要是真住進沈慕容家我說不定還能尖叫一波。”我搖了搖頭，“flag不能隨便立。說起來咱倆都算各自有原因，那辛悅呢？”

  “我一直很激動啊！！”那邊遠遠傳來了振聾發聵的女高音，我不得不把手機拿開一米遠的距離，“我知道消息的那天晚上就尖叫了五十三次啊！！”

  她說得沒錯。並且她又讓我們感受了一下當時的尖叫，這實在太貼心了。

  當確認了聽筒平靜之後，我才又把手機貼回耳朵上，小聲地問：“你回家了啊。”

  “是啊，你沒看這都幾點了……行了趕緊收拾東西吧，趕明兒去跟人宋阿姨好好解釋解釋，掛了掛了。”賀涵打了個哈欠，隨即就是嘟嘟的掛斷聲。

  一想到宋阿姨，我又懊惱起來。

  這怎麽解釋……說阿姨我昨天被路過的小鬼上身了？或者說阿姨我被不知道咋得罪了的哪位大哥下了不知道是啥的降頭？

  正胡思亂想著，門突然叩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