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們慢慢查吧，爺睡覺去了。”連清再度打了個嗬欠，看起來對這件事當真提不起半點興趣，擺擺手，轉身離開。

  連清離開後，縣令似乎也失去了和路暨分析的興趣，心不在焉的又和路暨說了幾句，也離開了此地。

  路暨沒有離開，一直等到仵作房裏楊傑的妻子崔氏哭夠了，才走了進去。

  “節哀順變。”

  “沒什麽好節哀的，我又不難過。”

  抹掉淚痕，崔氏看起來的確比一般女子堅強許多，好似楊傑的死對她的打擊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重，但路暨並不相信。

  他自己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他很討厭他的父親，甚至到了怨恨的地步，但父親死的時候，他還是會感到難過，說悲慟太過，隻是會有一股淡淡的，悵然若失的感覺。

  崔氏會哭，會埋怨也恰巧證明了，無論她是不是真的恨楊傑更多一點，但裏麵一定也有愛。

  “不必那麽堅強，我們是一類人。”

  “……”

  崔氏沉默，抬頭一瞬不瞬的盯著路暨，似乎是在分析他的眼裏到底有多少認真的成分。

  像是確認了什麽，隔了一會兒，路暨隻聽到崔氏一聲歎氣，語氣不複剛才的生硬，軟化了許多，“你們在門外的話我其實聽到了，謝謝你為我說話。”

  隔得這麽遠都能聽到嗎？隔音這麽差勁？還是說崔氏聽力很好？

  “我隻是在做最正確的分析而已，因為相信自己，所以相信你。”

  低情商的答話反而讓崔氏稍微舒心了一些，“這樣我才能相信你不是為了故意套我話才來安慰我的。”

  拉起白布將楊傑的臉蓋上，仔細看，崔氏的手在顫抖，她雖極力穩住了自己，到底對楊傑還是有感情。

  “我知道他的一個秘密，或許能幫到你。”

  一直到走到自己的放門口，路暨仍舊處於震驚當中，楊傑竟然在外麵還有愛人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不僅是他沒想到，縣衙的人也沒有查到。

  據崔氏的坦白，楊傑在娶她之前，就有一個愛人，但那個人是青樓女子，楊傑很窮，不能幫女子贖身，她也看不上他，所以便娶了家境還算不錯的崔氏。

  起初崔氏並不知情，與楊傑還算恩愛，知道他愛賭也選擇了縱容，直到她意識到楊傑賭博的習性太奇怪，哪有賭鬼能控製得了自己的賭癮的？

  崔氏便找了一次機會悄悄跟著楊傑一起去了賭場。

  楊傑常去的那家賭坊緊挨著青樓就算了，讓崔氏沒想到的是，那裏竟然是直接與青樓有一個暗道的連通，有些已經成家想去青樓卻又不想被妻子發現的有錢男人都會以賭博的名義從暗道直接通往青樓。

  楊傑便是如此，說著去賭博，實則靠著那條通道去往了青樓去尋他心愛的女子，那些賭錢哪是輸在了賭坊，分明是全送給了那個青樓女子。

  崔氏知道後痛不欲生，但她愛楊傑，她也不知道拆穿了楊傑之後該怎麽辦，所以她選擇了自己將這個痛苦的事實咽進了肚子裏。

  這一咽，就是近十年的時間。

  再怎麽吵再怎麽鬧，她始終好好的將這個秘密留在肚子裏，一直到，今天。

  路暨聽崔氏說，那個青樓女子好像有喜了，至於是不是楊傑的孩子，她不清楚。

  崔氏說，就算那個孩子不是楊傑的，憑他對那個女子的喜愛，他應該也很願意當這個便宜爹。

  崔氏還說，就算是丟了性命，說不準楊傑也是願意的。

  路暨心裏百感交集，或許是因為楊傑毫無愧意的背叛，又或許是因為崔氏長達十年的隱忍，為了一個情字，都把自己折騰的不成樣子。

  但此刻，路暨又不得不感謝崔氏的隱忍，因為她選擇秘而不宣，所以當事人不知道，那麽凶手也一定不知道。

  他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楊傑的一定和那個青樓女子脫不了幹係，因為除此之外，楊傑實在沒有其它更珍惜的東西了，雖然隻是妻子的片麵說辭，但她沒必要撒這個謊，沒有那個暗道她的謊言便會不攻自破，而暗道一旦真的存在，楊傑嗜賭卻又與一般賭徒不一樣的行為便能解釋得通。

  倘若真是因為那個青樓女子，從凶手急匆匆殺人掩埋內髒這一點來看，他知道這段關係的時間也一定不長。

  比起從最近有什麽人去找過楊傑調查起，不如從最近有什麽人去找過那個女子調查更有找到凶手的可能性。

  如果有幸讓他們找到同時與楊傑和青樓女子都有關係的人，範圍再度縮小。

  路暨想了想，還是不打算大晚上的就去找賈翩，他擔心會被人監視。

  縣令奇怪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對於這起命案的態度也很奇怪，路暨對他很是懷疑。

  如果不是師爺確定縣令與這件事關係不大，他說不準會覺得縣令就是凶手。

  天色已晚，又是被自己炸又是因為命案跑上跑下的，路暨著實累的不行，此刻的他隻想睡覺，是一秒鍾都不想多等了。

  還沒推門，便看到了房內燭火點亮的光亮，腳步一頓，還以為是賈翩，想也沒想直接推門而入，“師……”

  未出口的“傅”字被他硬生生的咽下，路暨見著坐在他房間裏的李心艾，腦仁一下就疼了起來。

  剛才隻是身體累，現在是心都快給累萎了。

  “李小姐。”

  路暨沒有進門，而是站在放門口，客套的開口。

  倒是李心艾，見路暨回來了笑著從凳子上彈起，跳著跑到路暨麵前，潔白的牙齒晃得路暨眼睛也開始疼了起來，“路暨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很好，路暨臉上笑嘻嘻，心裏MMP，這下腸胃也跟著不好了起來呢。

  “我和李小姐不熟，還是不要叫哥哥，讓人誤會了不好。”

  “沒關係。”李心艾像是完全沒聽出來路暨的意思，嘻嘻一笑，可愛嬌俏，“你本來就比我大呀，高人的徒弟就是我的哥哥嘛，別不好意思了。”

  路暨:“……”

  這根本就不是好不好意思的問題好嗎？

  李心艾已然換了一套衣裙，身上的脂粉味兒卻是隻增不減，路暨感覺自己的鼻子受到了嚴重的冒犯，默默退後兩步與李心艾拉開了距離，生疏道，“這麽晚了，李小姐找我何事，要是沒什麽大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