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居民樓幾乎看不到空調，十月很好的抓住了夏日的尾巴，鼓動著這位嬌縱的姑娘揮灑熱烈的激情。

  熱的要命。

  所以，這裏的人大多都會選擇將家門打開，老舊的電扇“吱吱”的不停抱怨，門外偶爾吹進一縷熱風，倒也不算太難熬。

  連清跟著男人走到王報國家門口時，他們一家三口正敞著鐵門坐在門口處吃早飯。

  一碗冒著劣質油水的剩湯麵，還有一個煎的不算好看的荷包蛋。

  “喲，吃早飯呢。”男人開口打破這份尷尬，連清一動不動，盯著王耀祖。

  真人要比照片更像了，還有王報國和李紅霞，兩個人長得都不算太出挑，但就是巧妙的將自己容貌上的優點結合了起來，不帶一點突兀的，給了兩個孩子。

  “你是誰？”

  沒有回答男人，王報國放下碗，戒備的盯著連清。

  他有預感，這個女人的出現，會改變他們現在的生活。

  “十六年前，在XX市XX鎮XX路一個垃圾堆旁，我撿到了一個孩子。”

  連清開門見山，如料想中見到了王報國和李紅霞瞬間的緊繃。

  “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大麻子，你把這個瘋婆子帶到我家幹什麽？”

  “你說什麽我們根本聽不懂，滾，滾出我家。”

  王報國和李紅霞情緒激動，李紅霞的碗沒有放穩砸到了水泥地上。

  瓷碗碎裂，麵條與湯汁灑了一地。

  但他們卻無暇顧及，隻顧著大聲的趕走連清。

  “不好意思。”

  連清指了指自己的腳尖，剛好停在門口前一厘米的位置，“我還沒進去呢。”

  她不急不緩，與失態焦躁的兩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男人識相的站在一側，心想著果然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

  “我他媽管你到底進沒進來。”

  王報國說著，從門口拿出了一把掃帚，“滾，不然別他媽怪老子打女人。”

  “王報國，你這樣就過分了吧，別人什麽都沒說呢，你自己倒先急了？”

  有個詞怎麽說來著，做賊心虛。

  越是與自己有關，越是急著否認。

  男人畢竟收了連清的好處，怎麽著也得為她說兩句話。

  他故意提高音量，樓裏的鄰居們紛紛探出了頭。

  不管走到哪裏，隻要有人地方就會有好奇心，有好奇心，才會有八卦。

  王報國依舊想將連清趕走，但她卻突然抬手指著不知所以的王耀祖，目光深邃，“這孩子，沒有十六歲吧。”

  連清說的很輕，特意用了隻有他們這幾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湊熱鬧的人隻能看到其餘幾個大人震驚的臉，卻無法探究究竟是什麽話引得李紅霞瞬間臉色蒼白。

  “不可能的，你怎麽知道。”

  女人，特別是沒經曆過什麽勾心鬥角的蠢女人，最先露了怯。

  李紅霞護住王耀祖，求救的看著自己的老公，緊張的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她這個反應並沒有讓連清有多高興，抿著嘴吸了吸鼻子，連清拿出了煙。

  先遞了一根給男人，又抽出一根遞到了王報國眼前，“怎麽樣，聊聊？”

  王報國一雙眼睛盯著這根煙看了很久，後槽牙被他咬的“咯吱”作響，手中的劣質掃帚承載著他的怒氣，隱隱約約有要斷的趨勢。

  最終，隨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王報國放下了掃把不客氣的搶下了這根他半輩子想抽又舍不得抽的煙。

  這算是私事，男人沒有資格跟著連清進去。

  臨進門之前，連清深知男人已經沒了用處，索性將剩下的一整包煙全送給了男人，告別禮物。

  男人樂得牙不見眼，心道這忙幫的可太值了。

  不大的房間裏隻有小孩兒洗碗時不時發出的輕微碰撞聲，連清與這對夫婦麵對麵坐著，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比耐心，連清自問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她。

  畢竟早就熬過了漫漫的歲月長河，學會了與時間和解，就算是讓她一整天都這麽靜靜的坐著，她也不會覺得難熬。

  反而是這小房間的主人們，如坐針氈。

  “你怎麽知道耀祖還未滿十六？”

  還是李紅霞先開了口，先認了輸。

  “太明顯了。”連清諷刺。

  這孩子一看就比同齡人小啊，他和許青檸那麽像，連清幾乎一下就從他身上看到了初一二時期許青檸的影子。

  而且這孩子也不像是長期營養不良，甚至比堅持吃健康餐的許青檸還要圓潤一點，再不濟，也不至於那麽矮小。

  之所以別人能接受，大抵也是因為漠不關心，亦或者是覺得他是傻子，傻子嘛，不正常一點不才是正常的嗎？

  但連清不一樣，有許青檸的對比，她格外清楚。

  試探性的問，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

  王報國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

  李紅霞似乎習慣了就這麽的坐著，反倒是連清，一個煙民卻默默抬手隔絕二手煙，不小心吸入之後不適的咳出了聲。

  “都那麽多年了，你還來找我們幹什麽。”

  煙霧繚繞中，連清看著王報國的那張臉，對於他的孩子，沒有半分擔憂，整個人都在抗拒著，為什麽還要找上門。

  “十六年，你們有沒有一刻想過那個孩子？”

  連清答非所問，招手喚來王耀祖，抬起雙手覆上他的耳朵，阻隔王報國接下來的話。

  “沒空想。”

  王報國回答的很幹脆。

  生活在社會的底層，每天重複著千篇一律的工作，早出晚歸，辛苦了那麽多年，不還是縮在這破樓裏過日子？

  他不像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包香煙就能抵去他們一家三口一個月的房租，慷慨的贈送，不曾猶豫。

  連清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眸色暗了暗，冷哼一聲，看向李紅霞，一抬眼，目光裏夾著刀子，“你也這樣？”

  連清的氣場，是經過時間沉澱才孕育出的上好佳釀，刻入骨髓嵌入靈魂，微微釋放，酒味便肆意傾灑，醇香入鼻，濃烈的霸道強勢。

  李紅霞被她看的後脖頸一刺，不敢叫囂，“想，其實是想的。”

  膽小如鼠的騙子。

  連清沒有發怒，而是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顏色鮮紅的紙幣塞到了王耀祖手中，溫柔開口，“去買點好吃的，我替你爸媽獎勵你的。”

  這孩子當真傻傻的點頭，拿著錢走了出去。

  “我這人呢，挺喜歡聽故事的。”

  拿出手機，解鎖，打開通話界麵，按下110，然後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