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國就算和曹國合作拿下了夏國，從獅子口中分到了一大口肉，可那又與他楊進有何幹係？

  他依舊隻能當他這個徒有虛名的皇親國戚，一個沒什麽權勢的生意人，到最後所有的好處不依舊使他們水國皇室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楊老板，你姓楊，不姓水。”

  酥脆的花生米在牙齒的咬合下迸發出清脆的聲音，連清自得的坐著，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麵，一下一下，很輕，卻莫名的敲進了楊進的心裏。

  一個人在外混跡了這麽多年，對於曹熙這一番挑撥離間的話楊進不是心裏沒數，但曹熙厲害就厲害在於，她抓住了自己這麽多年內心始終不甘願的那個點。

  曹熙手上握著魚竿，魚竿上是讓他無法抵抗的誘餌，即使自己知道一旦咬了這個鉤那麽後果不堪設想，但人往往都是先看當下再擇未來。

  曹熙給的，可是水國至高無上的地位，可以讓他楊進永遠擺脫被牽製的無用商人的身份，無奈論如何，楊進竟然都找不到一個拒絕的理由。

  就算路走窄了很有可能容不下自己這龐大的身軀，可如果不試著去拚一拚的話，楊進覺得他這一輩子都不會甘心。

  “楊老板，本宮現在和你說這些，是在給你麵子，讓你擁有一個選擇權。”

  連清知道楊進已經處於一個最終下定決心的階段，如若在魚兒身後放一條鯊魚，這個鉤，他隻能咬下去。

  “當然了，如果楊老板覺得本宮的提議有傷你與水國皇室之間的感情，那麽今日，你就別想走出本宮這棲鳳宮。”

  連清的聲音淡淡的，伴隨著瓷杯落地的聲音，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在一地的碎片彎彎曲曲流至楊進的腳邊，連清依然在笑。

  隻是這個笑容裏，是毫不加掩飾的威脅。

  對上連清目光的那一刻，楊進的內心一緊，本能的懼怕讓他心中最後一絲猶豫瞬間煙消雲散，所謂“憨厚老實”的標簽就這麽猝不及防的被打破，楊進絕對有理由相信，曹熙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請娘娘放心，草民回去便會立即將兩位大人的罪證整理好交給娘娘，而後草民便會即刻起身回到水國，一切，謹遵娘娘吩咐。”

  “知道背叛本宮之人是什麽後果嗎？”

  連清話鋒一轉，臉上的微笑消失，一臉正色時讓楊進完全忽略了她的長相，不自覺的挺直了背脊。

  “草民不知。”

  “本宮也不知道。”連清這麽說道，“本宮從來不去考慮如果有人背叛本宮本宮會給他什麽樣的懲罰，因為懲罰這種東西，越是在氣頭上去想，越能最好的抓住那個點，就好像，有些人他不怕死，但他怕自己辛苦多年打拚而來的東西到頭來成了一場空……”

  後背倏地冒出一層冷汗，手臂上是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楊進將自己的頭埋得死死的。

  “草民不敢。”

  又是一個被自己魅力所折服之人，連清自戀的揮揮手，示意宮人送楊進離開。

  走在後宮的路上，看著這百花齊放卻無人問津的花園，身為一個商人，楊進還是沒有按捺住一顆交談之心。

  “敢問這位姑娘，這後宮嬪妃們平日裏都不喜外出？”

  宮女看了禦花園一眼，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是不喜，是不敢。”

  “為何不敢？”

  “娘娘近日無事便會去禦花園賞花。”

  宮女這意思很明顯，沒人敢和連清打照麵，比起賞花，還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蓉婕妤那件事楊進也有所耳聞，當時皇後下令幾乎處死了後宮大半後妃的事跡也是鬧得天下皆知，到現在還是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也不得而知，但能狠到如此程度的人，楊進很少聽聞，何況還是一個女人。

  “娘娘做事如此果決狠厲，姑娘難道就不怕……”

  “楊老板。”

  宮女站定，轉身為楊進讓出一條路，“到了。”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出口。

  楊進覺得有些遺憾，但又知道自己不方便在此停留多久，隻好越過宮女走了出去。

  “我們和娘娘，屬於合作關係，隻有能力不足的時候才是主仆，當然了楊老板，娘娘也從不用能力不足的仆人。”

  當楊進將這句話聽完再轉頭時，視線以內竟完全沒了那位宮女的影子。

  回去的路上，楊進一路都在思考宮女的那句話，最後，他才得出一個結論。

  “利益。”

  楊進是這麽和自己信任的仆人說的，“娘娘摒棄了多年來我們一直習以為常的天性，將主仆關係轉化成了一場商人之間的利益交換，比起不可靠的人情，利益才是娘娘用來維係關係的資本。”

  至於為什麽她不怕那些因為利益對她死心塌地的人也會因為利益背叛她，楊進想了很久才終於明白。

  因為曹熙的身邊不養無用之人，強者總是喜歡和強者在一起的，他們惺惺相惜所以才更加明白一旦背叛自己將會遭受何種結果。

  在絕對的體係麵前，再強大的人也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螻蟻，你既然能從這個龐大體係中得到好處，你就找不到任何背叛的理由。

  比起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人，曹熙這個主子不可能不讓人滿意。

  就好像自己。

  坐在馬車裏往水國趕路的楊進笑了笑，曹熙完全可以用太子殿下的身份壓製他，將他看成她的仆人，逼迫他交出罪證，強製他回水國，隻要她願意，他楊進此刻也依舊是坐在馬車上回水國。

  但曹熙沒有，她找到了讓他心動的利益，完全拒絕不了的利益，甚至是完全無法背叛的利益。

  曹熙找到了一個很好的點，她沒有誇大，比如說到時將夏國也送給他，她許諾的就是一個小小的水國，但正好就是隻有水國，楊進才敢去相信，才願意去配合。

  天上就算真掉餡餅了，也得是剛好能讓他吃的餡餅，如若這個餡餅太大了，誰不會懷疑這個餡餅是一個陷阱？

  這大概就是很少有人會去背叛曹熙的原因了，因為找不到原因背叛，大家心裏都清楚，依附曹熙他們才能活的更好，而背叛無法給他們帶去任何好處。

  “難怪。”

  楊進搖搖折扇，春風將馬車的窗簾掀起，楊進搖頭哈哈大笑，“難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