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流年(3)
作者:居閣蘭      更新:2020-12-26 03:51      字數:2220
  有人說,一個人的記憶就是一座城,時間腐蝕著一切建築,把高樓道路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會被沙子掩埋。所以我們淚流滿麵,步步回頭,卻隻能往前走。(此段來自百度百科)

  可俞雪秋寧願被埋在無盡的黃沙中,也不願踏出那破碎的大門。

  三十三歲,俞雪秋手握兩張機票,推開了夏承風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裏,年輕的女秘書正低頭和夏承風說著什麽,兩人的距離幾乎為零,都說距離產生美,可很多時候人們總是不清楚到底這個距離是該正,還是負。

  俞雪秋手中的機票掉在了地上,伴隨著輕聲卻又意外沉悶的關門聲。

  玻璃門前後搖晃兩下,歸於平靜。

  夏承風扯了扯讓他有些不舒服的領結,正想著追出去,又看到了桌上的文件,想想,還是作罷。

  鬧小脾氣而已,他一天忙的腳不沾地,哪兒有那麽多時間由著俞雪秋任性?

  夏承風坐了回去,抬眼看了一眼秘書無意間踩了一腳的機票,內心沒有半分漣漪,轉眼拋之腦後。

  三十三歲,夏承風忙到深夜,抓上座椅上的西裝外套離開時,踩到了門口的機票,腳步突然頓住,鬼使神差的將機票撿了起來。

  目的地是M市,俞雪秋的老家。

  正是公司忙的時候,想回家看看自己去不行?非得拉上他?

  夏承風在心裏不爽著俞雪秋的不懂事,同時內心深處湧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好像,忘了什麽事情。

  記不起來的事情一定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就不用想了。

  夏承風這麽想著,將已經被踩髒了的機票扔進了門口的垃圾桶裏,隨意瀟灑。

  三十三歲,夏承風走進家門,難得的沒見到俞雪秋,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快步走回房間,沒人,其它房間,都沒人。

  傭人說,下午的時候,夫人背著一個小背包打車離開了家裏。

  夏承風不是傻子,俞雪秋去機場了,真的一個人去了,甚至連一聲提醒都沒有。

  三十三歲,夏承風打不通俞雪秋的電話,一長串消息也隻收到了“到了”兩個字的回複。

  有病吧!

  夏承風很生氣,他覺得俞雪秋沒有將他當成她的丈夫,無端的鬧脾氣,無端的誤解他,想走就走,根本不把家放在眼裏,任性的讓人討厭。

  夏承風將自己摔進了床上,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氣縈繞在鼻尖,煩的他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一個小時後,夏承風摔上了臥室的門,打開了客房的門。

  三十三歲,夏承風破天荒的在開會時睡著了,眼底的青黑遮都遮不住,眉頭擰的死死的,睡覺都不得安寧。

  同樣的情況,發生在辦公室裏,彼時秘書正在匯報工作進度,眼見夏承風睡著了,正是毫無防備的時候。

  “哢嚓”,很小很小的一聲手機相機的快門聲,幾分鍾後,俞雪秋的手機裏收到了一條陌生彩信。

  三十三歲,在公司連軸轉了兩天的夏承風還是買了去M市的機票。

  在見到俞雪秋的那一秒,他突然覺得很疲憊,很困,俞雪秋正在老家家裏的沙發上,茶幾上是紅酒,還有多的嚇人的零食。

  又是這樣,夏承風想著,聞著鼻尖香甜的薄荷香氣,就這麽睡著了,在沙發上。

  從傍晚,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早上從臥室的房間裏醒來,被煎雞蛋的香味饞醒的。

  近年偏愛健康生活,煎雞蛋早已被他們家淘汰,如今突然聞到這個味道,除了有些不適應外更多的還是饞人和懷念。

  夏承風看著俞雪秋難得放鬆的係著圍裙在小廚房忙碌的身影,最終還是沒把那句別做了說出口。

  客廳的茶幾上已經沒了紅酒與零食的影子,幹淨的如同昨日的“盛況”隻是夏承風的幻覺。

  三十三歲,以前的夏承風怎麽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將自己和俞雪秋平靜的早餐時光形容為和諧。

  久違的和諧。

  但和諧,也總是短暫的。

  老家沒有傭人,飯後的洗碗竟然成了兩人之間爭吵的源頭。

  俞雪秋從不是懶惰的人,洗個碗而已,夏承風搞不懂為什麽她會堅持讓他去,這幾年好日子過慣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了?

  夏承風覺得自己猜對了,他開始指責俞雪秋太不知好歹。

  “我丟下工作跑來找你,連軸轉兩天你以為不累嗎?飯都做了,洗個碗很困難?”

  “飯我可以做,房間我可以打掃,衣服我可以洗,其它的任何事我都可以,隻有洗碗,至少在這裏,必須你洗。”

  俞雪秋其實也是一個強骨頭,她母親常說,這孩子認定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因此太容易鑽牛角尖,出不來。

  不知為何,夏承風就想起了這句話,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妥協,大不了洗個碗,又不會少條命,可是憑什麽,他有些不爽,憑什麽他就一定得洗?

  人總是這樣,你明知什麽時候該退後一步,更深知這一步無傷大雅,但該死的不服輸卻總是逼著你向前走。

  不相上下的對峙中,夏承風幹脆將所有碗碟全扔在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帶著飯菜的殘渣。

  三十三歲,夏承風推開攔在門口的俞雪秋,訂了最近的一班飛機。

  一個頭也不回的朝著機場奔去,一個跪坐在地上,顫抖著手撿起碗碟的碎片,捧到洗碗池,一點一點的,將碎片清洗幹淨。

  然後,悉數丟進了垃圾桶。

  黑色的垃圾袋,白色的碎瓷片,黑白交織,仔細看,還有猩紅。

  夜晚,床頭的台燈散發著暖黃色的燈光,床上,睡著一個女生,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眼淚和汗滴混合,零食和紅酒伴隨在床邊,散落一地的,是一張張兩個年輕人笑著的照片。

  三十三歲,不耐煩等了半個月的夏承風還是等回了俞雪秋,一個人,走時背了一個背包,回來,卻隻帶了自己一個人,連背包都沒有了,就像是,隨時會離開一般。

  夏承風懶得管,更懶得去深思俞雪秋為什麽越來越沉默。

  三十四歲,夏承風混的風生水起,應酬與酒會數不勝數,他沒有經曆再管俞雪秋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