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琦歎了一口氣，擦幹眼角的淚水，理正了思緒。

  戚柏海的眼眶已經發紅，再提起當年的事隻有悔恨，數不清的悔恨。

  如果不是他被憤怒迷了心智，戚琦也不會過這樣的日子。

  “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奶奶。”

  “奶奶說，你快要出來了。”

  戚柏海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嘶啞，“十年，我悔過態度良好，明年應該就能出獄了。”

  戚柏海算是犯的激怒殺人，認罪態度良好，這九年多的時間在裏麵也踏踏實實，不搞什麽幺蛾子，能按期出獄。

  “奶奶開了家餃子店，我考到杭川去了，平日裏隻有假期才能回來，等你出來了，幫著奶奶打理餃子店吧，當初那些街坊鄰居都不怎麽在了，隻有徐叔叔一家知道這事兒，不過應該沒什麽關係，他們不在意這些。”

  戚柏海一愣，鼻頭都有些泛酸。

  “琦琦，我……”

  “我不能很坦然的告訴你我原諒你了，因為如果不是你一時迷了心智，我也過不上這樣的生活，但是我也不確定，哪樣的生活是好的。”

  她頓了頓，還是出口道，“爸爸，人在當下是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的。已經這樣了，我們隻能往前看，不能為了過去後悔。你已經為你當時犯的錯承擔了代價，法律和這地方已經製裁了你，我不是聖人，也不是法官，這既然是國家的決定，就代表這是大部分人的意誌，我相信這是相對正確的決定。你出來後，要好好生活，好好盡孝。”

  那聲爸爸叫的戚柏海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剛進來這幾年，趙慶梅也不來看他。無法接受自己生養出了這樣一個兒子，可時間久了，老太太年紀也大了，像是釋然了，中途斷斷續續來過幾次，但是都沒有告訴過戚琦。

  戚琦如今長大了，也交了男朋友，她這才開了口。

  就算再有情緒崩潰的時候，也有人能陪著她。

  “好，好，爸爸答應你。”

  戚琦“嗯”了聲，隨即站起身，椅子在她的推動下發出“刺啦”的聲音，像是在她心上硬生生的滑了一刀。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對是錯，可是她現如今能做的，好像隻有這樣。

  這世界上，是沒有絕對的是與非，對與錯的。

  這世上，沒人是白紙，無人做善人。

  吸了吸鼻子，她平複好自己的心情，淡淡一笑，“爸爸，你不用擔心我。我交男朋友啦，他對我很好，長得也很帥，奶奶也很喜歡他，等到你出來，我把他帶給你看。”

  戚柏海“誒”了幾聲，抬手擦了擦臉。

  戚琦見狀沒再說什麽，抬腿離開了接見室。

  其實這些年一直都挺恨他們夫妻倆的，一個不顧女兒和家庭，出軌有錢男人，可罪不至死。但，另一個，被憤怒蒙了心智，一時之下錯了手。

  可現在去糾結這些對錯，已經毫無意義了，生活已經這樣了，她必須頂著頭上那座已經坍塌的山，繼續往下走。

  再恨他，折磨他，更是折磨自己。

  最主要的，她現在過得挺好的。

  走出那條長長的走廊，戚琦看到肖慕清靠在門邊，長腿懶洋洋的伸在那裏，指尖夾著一根煙，火星忽明忽暗，頭頂上的中央空調吹出一陣冷風，吹開了他額前的碎發。

  有些長了啊。

  少年注意到那抹目光，把煙撚滅進垃圾桶，朝她走了過來。

  “聊完了？”

  他說完便不顧周遭的目光，把她抱進了懷裏，大掌扣著她的頭。

  戚琦抬起雙臂環上他的腰，在他懷裏蹭了蹭，“嗯，奶奶呢？”

  “說是有些困了，我讓她先回車上睡覺了。”

  小姑娘愣了一下，隨即鬆開他。

  “啊，那不是知道你這車了，你怎麽說的？”

  肖慕清低聲笑了笑，湊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實話實說唄，說謊容易沒有女朋友。”

  戚琦噗嗤一笑。

  “可是那是飆車誒，奶奶她……”

  “剛開始挺生氣的，感覺都要拿著椅子砸我了，不過我把所有事都和她說了，覺得我從小沒爸疼，還是個見不得光的，挺可憐。”

  戚琦抬眸看著他的眼睛，少年的瞳色偏淺，說這話時臉上的神色沒什麽不一樣，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戚琦卻覺得心髒都在抽著疼。

  她捏緊了他的衣服下擺，緩緩出聲道，“肖慕清……”

  他一見她這幅可憐巴巴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安慰了句，“沒關係的，都過去了，我有你了。”

  “嗯，你有我了，再也不是失敗的名字了。”

  肖慕清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聲線溫熱，“嗯，你也有我，有我愛著你。”

  倆人回到車上的時候趙慶梅已經醒了，也沒問她和戚柏海聊了些什麽，見她情緒還可以，直接讓肖慕清開車回了店裏。

  今天店裏人也不多，趙慶梅見肖慕清在，便把倆人趕出了店，說是小情侶該幹嘛幹嘛去，別在後廚礙手礙腳。

  倆人也不知道去哪兒，戚琦抬頭盯了盯他額前的碎發，出聲道，“肖慕清，剪個頭發吧。”

  少年一愣，抬手抓了抓。

  “長嗎？”

  “長了啊，都紮眼睛了，回家吧，家裏有電推刀。”

  肖慕清揚了揚眉梢，抬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臉，“回家剪？”

  戚琦很是正經的點了點頭。

  “嗯，我小時候都是奶奶給我剪頭發的，之前奶奶留短發，都是我給她推的後腦。”

  少年低聲笑了笑，胸腔都在震動，“那奶奶怎麽現在留長頭發了？是不是你技術不好？”

  戚琦翻了個白眼，“你技術才不好，我好著呢，保準給你剪的很帥氣。”

  肖慕清聞言勾了勾唇，眼底透著看不出的情緒，湊到她耳邊，拖腔帶調道，“我技術好不好，等你回學校，檢查檢查？”

  ！！！

  他！在！胡！說！什！麽！

  戚琦推開他，猛地翻了個白眼，“臭流氓，回家了。”

  倆人開車回了家，肖慕清規規矩矩的坐在凳子上，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理發圍布，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戚琦從抽屜裏翻出理發的剪刀和推刀，扯了扯他的頭發，自言自語道，“還好現在是暑假，不然開學你回去被莫旭濤他們看到，肯定要吐槽的。”

  ………

  肖慕清突然後悔坐在這兒了。

  “女朋友，你就這麽一個男朋友，下手的時候可考慮考慮。”

  戚琦嘖了咋舌，晃了晃手上的剪刀，笑的狡黠，“不考慮，燦燦說了，世上帥哥千千萬，這個不行換那個。”

  肖慕清眸光一縮，抬手把人扯進懷裏，不懷好意的在她腰間擰了一把，語氣嚴厲，“再說一遍？”

  戚琦被他凶的一個哆嗦。

  這人真是，開個玩笑都不行麽。

  小心眼。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說話有點結結巴巴的，一點底氣都沒有，“你，你幹嘛這麽凶，疼死我了。”

  說完還揉了揉腰。

  肖慕清抬手在她臉上彈了下，“哥哥教你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

  怎麽就哥哥了！

  哪來的哥哥？？？

  戚琦翻了個白眼，從他身上站起來，扯了扯衣服，拿過剪刀開始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