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真的。我和老肖十幾年的兄弟，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每天心情都這麽好，還會笑，還有脾氣。你要知道他以前都沒什麽脾氣，別說笑了，連句話都不跟人說。”

  “騙鬼呢，他不和你們說話怎麽做朋友。”

  莫旭濤把車停在一個墓園門口，熄了火，“戚琦，我們這圈子，交朋友沒怎麽交心，我們仨關係好完全是因為小時候肖慕清剛被他爸帶回來的時候被人欺負，我和宮靖看不過去幫了一把，後來慢慢就總走在一起玩了，不過肖慕清話少，我話多，宮靖又會協調，這才做兄弟做了這麽多年。還有當年童童出事，老肖前前後後跟著幫了不少忙，差點把命搭進去，就衝著這個，他都是我兄弟。”

  莫旭濤這段話有些長，信息量也有些大，戚琦都沒消化過來。

  注意力全放在那句肖慕清被他爸帶回去，什麽叫做被他爸帶回去？

  沒跟他爸生活在一起嗎？

  不是離婚了嗎？

  正出神的時候，莫旭濤衝著她揚了揚下巴，“進去吧，不出意外他應該在裏麵。你和保安說肖珍的墓就行了，是他媽的墓。”

  戚琦一怔，感覺手心裏全是汗。

  “他媽的墓……”

  她隻知道肖慕清爸媽離婚了，他也很少提起這些事，結果沒想到，已經去世了……

  莫旭濤點了點頭，又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叼進嘴裏，“嗯，肖慕清是私生子。”

  那一刻，戚琦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腦袋裏碎掉了。

  一地殘骸，沒有地基。

  私生子………

  她從小到大，隻在電視裏看過這樣的情節和橋段，從來沒有想過，這事會發生在自己身邊，更何況是自己的男朋友身上。

  “別的我也不方便說，剩下的你自己問他吧。”

  戚琦感覺坐在車裏冷汗直冒。

  肖慕清那樣溫柔善良的人，竟然是私生子。

  怪不得他會問她，如果有事瞞著她，會不會分手。

  這種事，根本都沒辦法開口。

  難道要他看著她，親口告訴她，我是私生子，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如果換做是她，可能也不會說。

  戚琦顫著一雙腿下了車，感覺渾身都在發抖。

  六月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投射到地麵上，在她身上籠罩出一道影子。傍晚的夕陽把影子拉的很長，黑暗又孤寂。

  戚琦抬起頭，看到了頭上的幾個字。

  鳳凰山公墓。

  一個根本沒有想過的地名。

  她長舒一口氣，攏了攏散落在胸口的長發，邁著細碎的步子，朝著那處走了過去。

  腳下，仿佛有千斤重。

  戚琦走到墓碑前的時候，還處在這個震驚裏沒有回過神。

  少年嘴裏叼著一根煙，神色疲憊的坐在地上，垂著眸子盯著墓碑上的照片，六月的夕陽打在他身上，像是籠罩了一層隔絕空氣的屏障。

  那一刻，戚琦突然覺得他是如此的遠，如此的無法靠近。

  她伸手，仿佛也摸不到他，就這麽短短幾步路，中間卻像是恒生出了一道懸崖。

  戚琦的眼眶突然有些酸。

  感受到那抹目光，肖慕清回過頭。

  四目相對，空氣裏像是被點燃了火星。

  肖慕清拿掉手裏的煙撚滅在地上，起身走到她麵前，一開口聲音啞到不行，“你怎麽來了？”

  戚琦吸了吸鼻子，強行壓製住自己鼻腔裏的酸澀感，生怕自己哭出聲，“莫，莫旭濤送我過來的。”

  小姑娘臉色白如紙，一張菱口也沒什麽血色，說話的時候一雙手死死的抓著書包肩帶，一副泫然欲泣又強忍著的模樣。

  肖慕清感覺一把刀直直的在心尖兒上劈開了。

  血流成河。

  他皺了皺眉，隨即提過小姑娘的背包放在肩上，語氣很沉，“怎麽帶你來這種地方，我送你回去。”

  戚琦顫巍巍的拉過他的手，捏了捏他有些冰涼的手心，囁嚅道，“不，不用的，我陪你待著，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肖慕清一愣。

  小姑娘低著頭，眼圈都是紅的，一副小心翼翼不敢看他模樣。

  他歎了一口氣，把人抱進懷裏，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

  戚琦的雙臂穿過雙肩包環上他的腰，收了收力，嗚咽道，“沒關係的，你沒事就好。”

  肖慕清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開口道，“濤子都告訴你了？”

  戚琦的小腦瓜在他懷裏蹭了蹭，壓製住哭腔，“沒有，就隻說了一點點。”

  他鬆開她，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盯著小姑娘通紅的鼻尖，感覺心都在抽著疼，“怎麽哭了？”

  戚琦的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這會兒他一說，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委屈巴巴的，“沒有，我就是心疼你。”

  肖慕清一笑，語氣裏卻全是疲憊，抬起拇指揩去她的眼淚，“傻死了，我沒事。”

  戚琦點點頭，扯了扯他的T恤下擺，呢喃道，“那，那我想和阿姨打聲招呼。”

  肖慕清一愣。

  他側頭看了看墓碑上的那張年代有些久遠的照片，彈了彈小姑娘的臉，“確定？”

  戚琦“嗯”了一聲，還抬手擦了擦臉。

  “行，那我女朋友和她婆婆打聲招呼。”

  說完還揉了揉小姑娘的頭。

  肖慕清拉過她的手，站在了肖珍的墓碑前麵。

  “媽，我帶女朋友來看您了。”

  戚琦抬眸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人，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眼格外勾人，模樣和肖慕清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帶著一股子矜貴。

  戚琦的小指有些緊張的勾了勾他的指，聲音乖乖巧巧的，“阿姨好，我是肖慕清的女朋友，我叫戚琦。”

  身旁的少年側頭看著她，還能看到她耳邊被汗水浸濕的鬢發。

  他鬆開她的手，隨即攬過她的肩，“本來是打算過段時間帶她來看您的，結果今天撞上了，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吧。”

  戚琦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隻好點頭聽著。

  “媽，我很喜歡她。你要是在的話，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戚琦一愣。

  雖然肖慕清平日裏胡話張口就來，但是這麽鄭重的在母親的墓碑前說這些話，她臉還是有些熱。

  不過是真的感覺開心。

  戚琦咧開嘴角，盯著那張照片，附和了一句，“阿姨，我也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