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怪事
作者:離枝提子      更新:2020-12-25 23:00      字數:4210
  陸宴不知道陸老太太這次把他叫回來是為了什麽,不過在門口看到陸瞻的車子時,他忽然露出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聽到陸宴推門進來的聲音,原本正在坐在客廳裏喝茶的祖孫兩人同時聽下說話回過頭來,陸宴清楚地看到陸瞻在從玻璃窗照進來的暖陽裏對他輕輕笑了笑,

  和陸瞻有三分相似的陸宴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就像是陸瞻的笑容視而不見似的。

  陸瞻也難得的沒有惱怒,隻是繼續那麽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就像是一副早就胸有成竹的樣子。

  陸瞻今天沒有穿西裝,穿得是一身灰色的休閑服,灰色的針織毛衣,搭配灰色的運動褲,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坐在溫暖如春的客廳裏他就像是這家的主人一樣來接待一位來這裏做客的客人。

  陸老太太隻把目光放在了陸宴身上一瞬,旋即就又收回來了,眸子垂了下去,指尖在茶杯蓋上反複摩挲,她忽然有些猶豫,可是抬頭看到陸瞻,她就又忍不住地想到了如果在此時優柔寡斷,那麽她這麽多年的心血估計就要就此付諸東流,為了所謂的陸氏,她已經失去了唯一的兒子,絕對不能再失去這個被她寄予厚望的孫子。

  有舍才有得,她突然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要是她再年輕十歲,她絕對不可能像今天這樣猶猶豫豫,這簡直太不符合她的處事風格了。

  陸瞻似乎像是察覺到了陸老太太的心事重重,主動打破了沉默,笑著對依舊還站在門口的陸宴說:“你來了,快坐下吧。”

  陸宴的嘴角若有若無地扯了扯,忽然覺得有點諷刺,坐在客廳裏的三個人是名義上最親近的人,可是卻是心思詭異。

  陸瞻起身站起來,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陸宴:“喝杯茶吧。”

  陸宴抬了抬眼皮看著陸瞻,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陸宴沒有去接那杯茶,反而直接冷冷地看向陸老太太問道:“今天找我來有什麽事?”

  無論陸瞻再有多少的心思,可是如今掌握局麵的人依舊還是陸老太太,如果陸瞻是一隻老虎的話,那麽陸老太太就是老虎的利爪。

  陸老太太把茶杯不輕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收斂起所有的情緒來,看了看坐在對麵的兩個孫子,像是終於決定了什麽似的,最終把目光投向陸宴:“陸宴,我聽瞻兒哥說你把分公司的事情處理得不錯,無論如何你和瞻兒哥都是最親密的兄弟,我們是一家人,從前決定讓你接手分公司的事情也是想要給你一個鍛煉的機會,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就誤會我,誤會瞻兒哥。”

  陸宴的視線淡淡的,長長的睫毛覆蓋著如墨似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來他的情緒來。

  陸瞻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也沒有特意去看陸宴的表情。

  陸老太太繼續說道:“我和瞻兒哥商量了,決定讓你逐漸接觸總公司的事情,”頓了頓,她又說道:“我也不想瞞你,還有一個原因是瞻兒哥的祖父近來身體不太好,瞻兒哥是他唯一的外孫,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瞻兒哥可能要在D市待一段時間,陸氏的事情就要暫時交給你了,我也老了,你們的父親又是一個不管事的,陸氏的未來就要看你們的了。”

  陸瞻本以為陸老太太說完這番話之後,陸宴起碼會要震驚一下,結果陸宴的表情十分得淡定,在他的疑惑中,他看到陸宴的嘴角微微勾起,對陸老太太說道:“我知道了。”

  陸瞻感覺他真是越發琢磨不透陸宴了,他跟在陸老太太身邊多年,原本他以為陸老太太的道行就已經足夠高深了,結果遇到陸宴後,他才發現陸宴這個人比陸老太太還要難以琢磨,如果是從這一點來看,陸老太太和陸宴倒是挺像的。

  陸瞻的眸色深了深,這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事情,陸宴長得比他更像陸牧雲,陸宴的性子比他更像陸老太太,他本來以為隻要陸老太太不讓陸宴母子進門,他就可以一直自我欺騙下去,可是他發現他實在是太天真了,他所擁有的不過就是一些先天的優勢,他甚至在想如果當年養在陸老太太身邊的人是陸宴,那麽陸老太太對他的態度是不是也要變了。

  他很清楚,對於陸老太太而言,血脈親情永遠都是排第二的,隻有永遠的權力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她想要的不是一個孝順的孫子,而是一個可以幫助她實現她的貪欲的工具。

  陸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冷不淡地說道:“奶奶,上次我和黃總吃飯,聽說陸宴還請黃夫人和黃小姐去家裏吃飯了,看來陸宴和黃小姐好事將近啊。”

  陸宴忽然抬起頭來,對上陸瞻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這可是你自己撞上來的,陸宴冷冷地想著。

  他沒有理會陸瞻的冷嘲熱諷,反而看向了陸老太太故弄玄虛地說道:“您難道還沒有告訴陸瞻那件事情嗎?”

  陸老太太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住了,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雖然陸宴沒有明說那件事情是哪件事,可是她就已經敏銳地猜到了那件事就是陸宴已經和梁桐在一起的事了。

  這件事她的確還沒有告訴陸瞻,而陸瞻也一直在等著和梁家的聯姻,如果讓陸瞻知道了陸宴已經搶先一步拿下了梁桐,並且還是在她默許的情況下,她忽然有些擔憂,擔憂陸瞻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如今的局勢已經不容得他們走錯一步了。

  陸瞻一看陸老太太的神情就已經猜到了一定是有什麽事情在瞞著他了,隻是礙於陸宴還在場,他沒有辦法直接去問,所以就算是他心裏已經波濤起伏可是也隻能暫時按耐下來。

  好在陸宴就像是猜到了陸瞻的心思,沒有再待下去,直接就提出要告辭,陸老太太沒有挽留他,路線自然也不可能。

  所以,很快地客廳裏就剩下了陸老太太以及陸瞻祖孫兩個人。

  陸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了,迫不及待地問道:“奶奶,您到底還瞞著我什麽事情?”

  陸老太太端起茶來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這才慢慢地說道:“你和梁家的婚事可能要有變動。”

  短短一句話,卻令陸瞻突然變了臉色,全然沒有了剛才麵對陸宴時的淡然態度,隻因為這句話是從陸老太太的嘴裏說出來的,從小到大陸老太太說的每句話都不是和他商量,隻是通知他一聲,這就意味著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

  陸瞻穩了穩心神,忍不住問道:“奶奶,為什麽?您明明知道我一直都在期待著這門婚事,您怎麽能連問我都不問我一聲就直接自作主張了?還有當初不是您說的和梁家聯姻對陸氏和我都是有利無害的啊……”

  陸老太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雖然陸瞻已經竭力在讓自己在她麵前保持鎮定了,可是她還是能一眼看出來他此時有多麽激動,她甚至在想幸虧陸宴已經走了,要不然一會兒的場麵估計就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陸老太太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喘了口氣道:“梁桐已經有男朋友了。”

  陸瞻的大腦快速地轉動著:“這件事我知道啊,當初她來我們家的時候她就說過了的,奶奶,如果您隻是因為這件事就讓我放棄梁家這是不可能的,無論她現在有幾個男朋友,隻要她以後的結婚對象隻有我一個這就可以了。”

  他剩下的話陸老太太全都沒有聽進去,陸老太太全然被陸瞻那句“當初她來我們家的時候就說過了”,看來還是她低估了陸宴,原來陸宴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是梁桐的男朋友了,而她還在一門心思地促成陸瞻和梁桐,現在看來簡直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梁桐的那個男朋友是陸宴。”

  不冷不淡的一句話落下,卻像是平地一聲雷一樣猛地砸到了陸瞻的頭上,陸瞻的瞳孔驟然緊縮著,此時他的腦海裏一直在循環播放著“梁桐的那個男朋友是陸宴”,這句話於他而言就像是禁錮他的緊箍咒一樣,他感覺自己的大腦都要炸裂了,他千方百計地和陸宴做抗爭,結果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早就被人挖了牆角。

  而眼前他的這位好奶奶又對這件事知道了多長時間,知道了多少,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似的,他本來以為自己才是那個掌握全局的人,到頭來卻發現他隻不過是一顆任人擺弄的棋子。

  陸瞻靜靜地看著陸老太太,全然沒有了平時溫潤和煦的目光,眼裏的溫度在一點一點地褪去,他聽到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一點一點地出來:“這件事,您什麽時候知道的?”

  陸老太太早就察覺了他情緒的變化,猶豫了一下,終是不忍心地說道:“這是梁桐自己的選擇,不是我能掌握的。”

  “所以您選擇讓我像個傻子似的還在做著和梁家聯姻的白日夢?”

  他忽然想到了剛才冷嘲熱諷陸宴時陸宴不冷不淡的態度,恐怕在那個時候陸宴在心裏不知道有多麽嘲笑他呢,虧他還在覺得在婚事上又勝了陸宴一籌,結果呢,他做了這麽多隻不過是給別人白白做了嫁衣。

  他怎麽可能會甘心,陸宴的母親奪走了他的母親,奪走了他的父親,現在還在奪走屬於他母親的位置,而陸宴奪走了他的權勢地位,甚至還要奪走原本屬於他的婚事,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陸宴母子,眼裏的滔天怒火仿佛可以直接噴出來。

  “瞻兒哥,聯姻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一個定數,更何況我們和梁家的婚約本來就一直是我們在期待,說不定梁家本來就沒打算和我們聯姻……”

  “不要再說了!”陸瞻突然出聲,冷冷地打斷了陸老太太,麵目猙獰地看著她:“其實無論是我娶了梁桐還是陸宴,獲益最大的還是您對嗎?無論陸氏未來的主人是我還是陸宴,您依舊還是那個穩穩當當的陸老夫人,所以您才選擇坐山觀虎鬥,奶奶,您可真是我的好奶奶,在您的心裏,終究還是利益大於親情,虧我這麽多年還一直把您當成唯一的親人。”

  陸老太太的身形微微晃了晃,雖然陸瞻說的都是她心裏真實的想法,每一句話都是,可是此時親耳聽他說出來,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她做的決定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置喙,包括她的親生孫子。

  陸老太太的臉色沉了沉,語氣也變得冷下來了,“瞻兒哥,我確實是希望你能和梁家聯姻,可是還是你自己的原因沒有追到梁桐不是嗎?我就算再希望我們和梁家聯姻,我也沒有辦法強迫梁桐喜歡你。”

  陸瞻突然就沉默了,陸老太太的話沒有錯,可是他就是不甘心,更何況剛才和陸宴商量的那件事,和梁桐陸宴在一起的這件事,這兩件事加起來無異於對他是個雙重打擊,如果讓不明真相的群眾知道了估計還不一定要對他多麽冷嘲熱諷呢。

  陸瞻也走了,客廳裏隻剩下陸老太太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夕陽西下,斜陽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照到這位步入花甲的老人身上,她雖然努力地坐得筆直,可是落在地麵上的影子看起來還是微微有些佝僂。

  張媽從廚房裏出來,看到陸老太太這個樣子,無聲地歎了口氣,這些年來她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雖然看起來什麽都有了,可是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本應該含飴弄孫的年紀,可是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陪伴。

  張媽給老太太倒了一杯茶,猶豫了一下說道:“老太太,瞻兒哥總會能想明白您對他的苦心的。”

  “他是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也就不至於這麽擔憂了,瞻兒哥什麽都好,就是一旦遇上有關甄沅陸宴的事情,他就變得過於衝動了。”

  “時間會磨平一切的,更可況按照計劃,他們母子以後應該也不會出現在瞻兒哥麵前了。”張媽沉重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