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沒事的都過去了
作者:離枝提子      更新:2020-12-25 23:00      字數:4345
  楊晶晶一邊把手撐在洗手台上,一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她有些虛弱地看了一眼被嘔吐物填滿的洗手池,然後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嘩地往下不斷衝刷著,嘔吐物隨著水流一起流進了下水道。

  這些都是她剛剛在酒局上的戰果,她這些年來為了自己不斷地融進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爬的越高,就變得越來越艱難,而爬的每一步也是越來越小心翼翼。

  她今天剛剛從顧氏酒店的麵試會出來,就直接在保姆車上換了一身華麗的行頭,畫了精致的妝容,來了這個酒局。

  酒局上每個人的身份都是舉足輕重的,她一來就直接被人一個挨一個換了一杯白酒,兩圈下來,即使她這些年來酒量被鍛煉得不錯了,可是依舊有些頂不住了,她好不容易尋了一個機會才能來一趟洗手間。

  她抬起頭,看著鏡子裏因為嘔吐臉色而變得蒼白的披頭散發的女人,這哪裏像是那個眾星捧月的大明星楊晶晶啊,估計要是她的黑粉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樣子肯定要直接把她掛到網上去,至於她的那些粉絲看到這個鬼樣子的她估計肯定都認不出來了。

  她緩了好半天,才勉強緩了過來,她拿出手提包裏的粉撲、口紅,對著鏡子認真地開始補妝,隨著最後一筆口紅畫好,她又變成了那個光鮮亮麗的大明星。

  不過她並不著急回去酒局,她又拿出一支香煙來,平時有經紀人的約束還有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的狗仔,她根本不敢在外麵隨時抽煙,就是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把她抽煙的照片掛到網上去,到時候她冰清玉潔的人設就要崩塌了。

  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她今年都要三十歲了,可是她的粉絲還覺得她是那個冰清玉潔的白蓮花,但凡用腦子想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要她真是冰清玉潔,估計她早就被這個圈裏的豺狼虎豹要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隔著洗手間的玻璃窗,她看到了窗外正在下雪,並且這一場雪還挺大的,放眼看過去,整個室外已經都是白色的了。

  這還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呢,楊晶晶忍不住地想著,聽說每年的第一場雪一定要和心愛的人看,這樣兩人就能白頭到老。

  她心愛的那個人現在又在哪裏呢?

  這些年來她也陸陸續續地談過幾個對象,有些是為了配合劇方的宣傳,有些是為了能夠讓她繼續在這個圈裏往上爬,當然了,她也談過幾個小奶狗,不過最後還是都分了,她突然發現,其實這些她人生的過客們,有幾個她甚至連模樣和名字都記不起來了,可是她記得當時每一段感情過後,她都還有些念念不忘。

  如果真的要讓她說出一個最令她印象深刻的那估計還要屬她曾經的那個初戀男友。

  當時她才剛剛進去這個圈,名氣也不大,就是成千上萬個群演裏的一員,可是她記得那個時候她每天過的都很快樂,是真的很快樂。

  周三晚上,梁桐開車帶顧旭回梁家吃飯。

  梁平照例做了一大桌子的美食佳肴,顧旭依舊像個從貧民窟出來似的狼吞虎咽地就差把梁桐虐待他這幾個字直接寫到臉上了。

  不過梁桐已經對他的這些小心思全然裝作視而不見了。

  顧兮微笑著看著顧旭,還有坐在對麵的女兒,一邊給兩人夾菜,一邊說:“桐桐,你還記得不記得你小時候經常會拿著家裏的床單披在身上當婚紗,然後把自己當新娘子的事?”

  “媽,”梁桐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實物,就趕緊說道:“您記錯了吧?我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呢?床單?我好歹也是要用窗簾吧?”

  “姐,確實是你記錯了,我可以給姑姑作證,”顧旭抬起頭來,舉起一隻手來作證,“我記得你還偷偷地穿姑姑的高跟鞋,還老是拿著姑姑的口紅玩,然後有一次,你把姑姑的口紅弄壞了,你還冤枉我……”

  梁桐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顧旭,這都多少年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怎麽就又被拿出來提了。

  “看來這樁冤假錯案,這麽多年終於水落石出了啊。”顧兮好似感慨地說了這麽一句。

  這頓飯吃到最後的時候,顧兮忽然說道:“桐桐,下個星期你陸伯伯有個宴會,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陸伯伯?梁桐幾乎是沒有思考地就認為這位陸伯伯應該就是陸宴的父親了。

  “什麽宴會?”梁桐下意識地問,她怎麽沒有聽陸宴說過這件事。

  顧旭聽到陸這個字眼,眼神也變得警惕起來,一邊還裝作著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另一邊卻是早早地把耳朵豎起來了。

  顧兮也有些猶豫,她其實也並不知道應不應該讓女兒去參加陸家的宴會,可是陸牧雲這次邀請的是他們全家,如果到時候梁桐沒有去的話,估計也不大好。

  梁平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了,“是你陸伯伯幫陸宴的母親舉辦的生日宴會。”

  陸宴的母親?陸牧雲竟然要給陸宴的母親舉辦生日宴會?

  梁桐其實小時候見過陸牧雲幾次,她不得不承認陸牧雲長的的確很英俊,並且陸宴現在和年輕時候的陸牧雲很像,但是有關陸宴母親的信息她卻是一無所知。

  顧兮看著女兒眉頭不展的樣子,以為她是被陸家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弄暈了,她本來就不想讓女兒去參加,這下更加堅定了她的決心。

  “桐桐,你要是不想去的話,就不去了,我和你爸去就可以了。”

  梁桐沒有說話。

  顧旭看著顧兮忽然說道:“姑姑,這個陸伯伯現在是和陸宴的母親在一起了嗎?”

  “這個……應該可以這麽說,”顧兮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過要是沒有陸老太太的同意的話,這兩個人估計很難結婚。”

  梁平也說道:“這次牧雲這麽大張旗鼓地舉辦生日宴會,又把我們都邀請過去,估計也就是想要借此給老太太施加壓力。”

  而與此同時,陸家也收到了陸牧雲要給甄沅辦生日宴的消息,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陸瞻正陪著陸老太太在家裏吃飯。

  陸老太太接到兒子的電話,自始自終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太多的變化,聽完之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陸瞻忽然放下筷子,鼻孔裏溢出一聲冷哼,語氣裏也是滿滿的諷刺,“這就是您給我的答案?”

  陸老太太也沒想到陸牧雲這次做的這樣不給她麵子,所以聽到陸瞻這樣質問的語氣,臉上終於閃過了一絲不自然的表情。

  “瞻兒,你要相信奶奶,奶奶說過的話絕對不會改變的,你爸爸是你爸爸,我是我,我對那個女人的態度不會有變化的。”

  “當初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您說您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進門,也絕不承認陸宴的身份,結果這才多了多長時間,陸宴就成了我的好弟弟,那個女人也馬上就要取代我母親的位置了,到底這個家是您說了算還是我爸說了算?”陸瞻最後一句可以說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陸老太太渾濁地吐出了一口氣,聲音也有些滄桑:“你放心,這個家還是我做主。”

  梁桐在辦公室處理文件的時候,接到了沈適的電話,沈適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激動,如果不是已經習慣了沈適瘋瘋癲癲的精神狀態,她估計要把這個電話當成是哪個傳銷組織打過來的。

  “梁桐,你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你又發現了什麽好玩的地方?”梁桐雖然猜不出來沈適到底在哪兒,但是依著沈適的性子,十有**是找到了什麽好玩的地方。

  “不不不,”沈適有些激動地說:“你還真是了解我,但是這次你確實是冤枉我了,我現在在滑雪場,你要不要來一起玩?”

  玩?還說不是找到了什麽好玩的地方。

  “好了,我算是明白了,你說到底不還是讓我和你一起玩去嗎?”梁桐有些無奈。

  “這次真的是正事,這個滑雪場可是我老爸開的,現在還沒對外營業呢,我想著讓你和陸二先過來玩玩,多好的機會啊,你要是不來的話,一定會後悔的……”

  “我謝謝您的好意啊,不過你覺得我現在有時間過去嗎?你要是哪天開業大酬賓的話,我倒是給你派人給你送個花籃過去。”梁桐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後繼續投入到她昏天黑地的文件中去,這個星期日就是時裝周開幕的日子了,所有的事情一齊堆積過來了。

  小羅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進來了,輕輕地放在辦公桌上,然後順便又幫梁桐把辦公室的加濕器打開了。

  梁桐淺淺地抿了一口咖啡,味道醇厚,口感純正,溫度正好,是她最喜歡的那種,她抬起頭用一個讚賞的眼神看向小羅。

  小羅剛好回頭看過來,就看到了梁桐腳上淡淡的笑容,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身上,她整個人就像是被籠罩在一層金光裏,讓人看的有些恍惚。

  小羅臨走出辦公室時,提醒梁桐道:“梁經理,您今天下午三點要最終確定時裝周的模特人選,另外四點半的時候您和dy女士有約,今天晚上您和溫副經理要一起去接待幾位貴賓。”

  小羅說完,就又輕輕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梁桐放下咖啡杯,往後一倒靠在了椅背上,酸痛的脖子終於得到了緩解。

  她摸到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手機屏保是陸宴的一個背影照,陸宴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整個人背著光逆道而行,整個人看起來神秘異常。

  時裝周的前一天,梁桐去了陸宴家,客廳裏柔軟的毛毯上,陸宴和梁桐並肩挨著坐在一起。

  陸宴這裏有一套沈適曾經送給他的頂級的遊戲設備,陸宴此時正被梁桐拉著玩遊戲。

  梁桐雖然打遊戲的技術算不得多麽好,可是她自認為在不會打遊戲的陸宴麵前,她至少還是可以的。

  結果他們兩個打了沒兩圈,梁桐就發現了一個非常可怕的事情——陸宴雖然沒玩過這個遊戲,但是他上手非常快,在眼花繚亂的子彈之中,陸宴總是能準確無誤地命中敵人。

  又一次輸了後,梁桐有些氣急敗壞地抱怨道:“你不是說你不會玩嗎?你是不是在騙我?”

  陸宴看著她,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寵溺地說:“那你下一把你贏?”

  梁桐更加鬱悶了,這是什麽意思,遊戲的輸贏完全掌握在陸宴的手裏,贏也是他說了算,輸也是他說了算,她美眸一掃,反問他:“你覺得我是那種肯認輸的人?”

  陸宴自然知道她的倔脾氣是不可能就這麽輕易認輸的,於是語氣也更加軟了:“那你說,你想怎麽辦?”

  梁桐想了想,問他:“那你要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陸宴點點頭:“好。”

  “你母親是不是下個星期要過生日?”梁桐有些猶豫地說著,她其實有些不太明白陸宴和他母親之間的關係,不過經過上次的那一個巴掌印,她下意識地就覺得他們母子關係一定不好。

  陸宴的表情僵了僵,很快就又釋然了,陸牧雲給甄沅辦生日宴會肯定是要邀請B市的名流們,而梁家也一定會是受邀的對象之一,梁桐知道這件事也並不奇怪。

  “桐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陸宴啞聲說道:“我和我母親關係並不好。”

  兩人依舊還保持著剛才那個打遊戲的姿勢,梁桐跑腿坐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黑眸,他身上穿著她給他買的灰色的家居服,整個人看起來都柔和了不少,而她就在他兩汪深邃如墨的眸子裏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那裏麵盛滿了溫柔,以及一抹難以察覺的痛楚。

  梁桐忽然忍不住地朝他撲了過去,雙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腹,把頭埋在他溫暖的胸膛前,他的身上永遠有她最喜歡的氣息。

  過了許久,梁桐終於抬起頭來,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就像是母親哄孩子似的那樣,說:“沒事的,阿宴,都過去了,你以後還有我。”

  陸宴沒有說話,客廳裏一片安靜,他就在這片安靜裏靜靜地合上了眼眸,沒有人看到在他合上眼眸之前變得發紅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