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拍攝還在繼續。

  為了從這位廖大人嘴裏套出話，紀綱甚至不遠千裏讓人將他的夫人女兒和兒子全都抓進了大牢，除了對他本身身體上的折磨，還有對人心裏上的摧殘打擊。

  幹脆的手起刀落，一次一次冷臉甚至還帶著笑的審訊。

  掛在那裏的囚犯最終還是妥協了。

  現場收音其實沒那麽清晰，隔得也稍微有點距離，不過因為這段劇情太過陰森殘忍，肖子清還是看得後脊發涼。

  直到那邊導演喊了“卡”，又重新布置現場開始補近景，她才從剛才那個氛圍裏掙脫出來，默默收回視線。

  “好奇怪，又覺得嚇人殘忍又覺得很帥很好看，”她誇了兩句，陡然想起來影帝是個大醋壇子，忙住嘴轉移話題，說起之前的事，“對了，你說玲瓏那個角色，是要換人來演？”

  顧南澈本來對她又誇別人這事頗有些耿耿於懷，聞言愣了一下，想起正事兒，也就沒再糾結於上一個話題，從善如流道：“對，先給你看看劇本。”

  旁邊的阿ken給他倒了熱水，將保溫杯遞給他時，順手從旁邊的包裏掏出劇本遞過來。

  肖子清一邊翻看，一邊聽顧南澈又道：“要試鏡，因為陳馨月的戲份本身就足夠重要，改過的劇本角色完成度更高，所以來競爭的女演員不少。”

  “有些誰啊？”她挺好奇。

  這個角色怎麽說呢，和正經從剛開始籌備就進組的那種畢竟不同，換句話說就是個救場的，頂包的。

  演得好可能也會惹一身騷，如果演的不好，那必然更會被黑得體無完膚。

  尤其是在陳馨月並沒有真正退出娛樂圈，隻是暫時躲避風聲的情況下。

  何況電視劇投資再大，角色完成度再高也畢竟是給王子蓉做配，所以那種非常有名氣，咖位比她大，地位比她高，或者已經可以擔當大女主戲一番的知名藝人大概率不會來，倒是些有演技沒機會，或者長得不夠女主臉的，可能會來試一試。

  顧南澈對哪些人來還真不太知道。

  不過阿ken卻已經提前打聽過了，這會兒如數家珍：“目前接到的消息一個是高弈秋，一個是曹寧，她倆都是明豔那一卦的長相，高弈秋是個新人，今年才剛出道就演了陳導電影裏的女二，演技不錯，曹寧你應該知道。”

  話雖如此，他還是又簡要介紹了一下：“之前墨宇辰和蘇文楠那部電視劇，《鳳臨天下》，她在裏麵演了女二，最近很得觀眾喜歡。”

  肖子清還的確知道。

  因為許靜怡的關係，前段時間《鳳臨天下》首播，宿舍裏每天都是嗷嗷嗷的狼嚎，她也跟著看了幾集。

  這部劇雖然是墨宇辰的處女作，但也許是因為有蘇文楠這個雙料影後帶著的緣故，演技毫無違和。

  雖然還不至於倒讓人感慨很好的地步，但不出戲，不會讓人覺得畫麵中那人是墨宇辰而不是祁王，就算是很大的成功。

  裏麵的女二號——大梁第一美人，就是曹寧飾演的。

  既然能在蘇文楠作為主角的電視劇裏演第一美人，還沒被人黑，就說明顏值是絕對能打，就連演技也毋庸置疑。

  肖子清默默地點了點頭，沒開口評價，而是低頭先仔細研究起手中的劇本。

  這劇本她之前其實大概翻過，不過因為是顧南澈在演，為了不破壞最後看劇的驚喜感，她就沒有看得太認真，隻是知道個內容大概。

  如今修改過的本子就更是第一回見。

  可能是早就打了讓她也試一試的主意，這本但凡是和玲瓏相關的情景都被人提前用彩色的記號筆標了出來，肖子清一條一條往下看，腦子裏逐漸就把陳馨月之前的那個形象拋到了腦後。

  怎麽說呢，她覺得這角色其實並不適合陳馨月那樣的人。

  難怪她之前看的時候就有種違和感。

  這個女二號的身形單薄贏弱，從她能跳鼓上舞就能看得出來，長相雖然沒有詳細描寫，但根據其他人看見她時的反應，也能猜出大概是小家碧玉的類型，並不張揚，反而是那種一眼看去就會讓人產生保護欲的人。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可能真正一步步走近男主，並且讓燕王漸漸動搖。

  或者說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以舞技名冠京城，而不是靠豔美。

  一頁一頁往後翻，肖子清越看越被吸引住目光，沒忍住輕聲感慨：“她原來就是會武的？還是改過之後的劇本才讓她會的啊？如果說是改過之後會的，那真的改得太好了，這樣整個人設立刻颯到不行。”

  “這個，”顧南澈喝了口茶，將杯子在一旁的桌上放好，“其實原來那一版就會一點，之前設定她為了生存學了些防身術，但著筆不多，這一版加強了打鬥戲份。”

  肖子清點頭，其實不管原來如何，就看現在這最後一版的定稿，玲瓏雖然是女二，人物形象卻已經足夠飽滿，甚至單獨拎出來都可以做一部大女主戲的主角。

  其實通觀全劇，很有多這樣的角色。

  獨特，獨立，譬如衛藍飾演的王禮，叢風飾演的紀綱，都很有個人的鮮明特色。

  由此倒也可以看出導演和編劇之前對陳馨月這個角色是有多不上心。

  或者怎麽說呢，可能在創作之初角色尚未確定的時候也是上了心的，但後來在拍攝的過程中很多劇本增補修改就沒再考慮過她。

  這之後她被迫退出劇組，倒是給了編劇和導演更大的發揮空間。

  既然要試戲，當然不可能隨隨便便就上。

  首先要熟讀劇本，其次還要看服裝造型合不合適。

  肖子清靠在椅子上才剛把劇本看完了一遍，就見萍萍老遠走了過來道：“剛剛導演通知說兩天之後試鏡，到時候高弈秋和曹寧也會來。”

  “兩天？”肖子清嚇了一跳，“算不算今天？這會兒可都快九點了。”

  “算……吧？”萍萍自己也有點懵，“反正就是給一天半的時間準備，確切點說就是後天下午試鏡。”

  眼看著肖子清臉都快黑了，她連忙擺手補充：“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放心放心，沒說讓一天半熟背全部劇本，也不是隨機抽片段，因為時間緊，所以是給劃定了範圍的，三個片段裏麵抽，你在劇組影帝這邊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本子，她們的比你拿到的時間早，是兩天前發過去的電子檔。”

  “不過都是沒有給範圍的，剛才那邊通知的其實就也包括這個。”

  萍萍說著，把手機拿出來看：“三個片段，第一個片段在劇本第十頁，女二號首次登場，燕王初次踏入玲瓏閣，遇到她被人欺辱英雄救美。第二個片段在劇本第五十四頁，女二號遊刃有餘地在三位大人之間周旋，卻忽然看到進來的燕王。”

  她翻了翻屏幕：“第三個片段是女二自盡，也就是最後一幕，幾個情節截取都不長，主要看的應該還是情緒的演技。”

  肖子清聽著她說，幹脆翻開頁碼疊起來做了標記，才合上本子起身：“我緩一下，這壓力來得猝不及防就像龍卷風……我怎麽突然就連拒絕的權利好像都沒了呢。”

  萍萍愣了一下：“啊？你要拒絕？”

  她沒反應過來，臉上寫滿了懵：“我以為能有這個機會肯定是要爭取的啊，這裏麵還有女二號勾引男主的戲份，不說男主就是你老公，就說男主是大滿貫影帝，長得帥顏值高身材好演技一流，也很值得一試吧。”

  這話說著說著突然就感覺不對勁，萍萍趕緊往回找補：“我不是說勾引這事兒，我是說鍛煉演技這事兒……”

  肖子清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這樣一說我突然就有了那個畫麵，倒不是說別的，而是真要我看著別的女人那麽風情萬種的勾引顧老師，我可能是忍不住重拳出擊，啊！為什麽我會變得這麽努力向上，不斷學習，全都是影帝相逼。”

  不是行動上逼迫就是口頭上逼迫，要不就是變相逼迫。

  而學習的內容也多種多樣，從專業知識文化課，到為人處事應對媒體，到如何處理和粉絲的關係，以及如今，怎樣才能學到真正好的演技。

  這段時間偶爾來到劇組，她其實已經看了不少學了不少，但那其實都是很被動的。

  因為在看，所以才本能思考，再加上顧南澈偶爾會在旁邊講解，她對很多角色的把握和理解上就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但要說她真的花多少時間去主動學習，還真沒有。

  一來她人在學校，補那些理工科知識就花了大量時間，而且還有些英語和思政之類的必修課也不能落下。

  二來她雖然入行早，卻是半路出家，並沒有經過真正專業的訓練，也就不太知道演員需要鍛煉自己更多的是哪些方麵。

  說起來，顧南澈也是半路出家。

  可是人和人也是有區別的，就影帝那種變態到不需要訓練還達到了教科書級別的演技，她還能說啥？可能就是人比人氣死人吧。

  幾個人說著話，那邊的一幕也差不多拍完，接著就又是顧南澈的戲份。

  這一回，肖子清沒再像以往那樣單純的欣賞，偶爾才感慨一下演的真好，又或者一心多用，看的同時可能還會做點別的事，而是起身幹脆拿了個小凳子直接坐到了導演旁邊。

  對著監視器，畫麵比單純看現場要更加細節。

  等這邊喊了開始，肖子清就發現顧南澈幾乎是瞬間就像是變了個人，如果說平時的他隻是淡漠，冷然還帶著矜貴，那此刻的他就是霸氣和冷厲的結合體。

  紀綱審訊過後，廖大人已經和死人無異。

  很快，錦衣衛就將那個被招了個幹淨的李大人家團團圍住。

  這時候，燕王走在最前方，身後跟著紀綱帶領的幾十位下屬，明明隻是簡單的幾步路，卻愣是走出了腥風血雨的味道。

  走到門前，大門被人打開，鏡頭中徐徐露出他冷漠決然的臉。

  顧南澈盯著鏡頭，下一瞬陡然大喊：“殺！”

  這一聲，又或者他吼一聲時臉上的表情，太複雜了，讓在屏幕前看著的肖子清一時間居然覺得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是經曆了無數事之後內心堅毅的朱棣，可也是悲情的，被自己父皇放棄而又遭到侄子忌憚想要除之而後快的朱棣。

  此刻的他是殘忍的無情的，卻又叫人從心裏感受到了他的絕望。

  肖子清瞪大雙眼，一點一點看著他的臉，如此近的距離，如此認真的分析，她才更加能理解為什麽所有人都在說他的演技是教科書級別。

  因為顧南澈的演技很真實，他並沒有太多固定模式化的東西，卻能讓人相信。

  相信這個人物是真實存在的，而他，就是這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肖子清的腦海中忽然就有了一絲的明悟。

  沒有學過表演的人究竟怎樣才能演好，可能不單單是靠模仿別人，也不單單是某些程式化的東西，而是首先要讓自己的情感在戲劇中釋放，其次要讓自己真正進入角色，最後用心去體會，這個人物在這一刻應該是什麽樣。

  一場戲，兩場戲，三場戲……等晚上所有的戲份結束，早就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收工回房，顧南澈難得沒有做什麽，而隻是輕輕抱著她。

  就是單純的，蓋著棉被純聊天，甚至在睡前還跟她講了一堆怎麽控製自己的微表情，或者如何保持一張相對平靜的臉，盡量用眼神去表現情緒，一直說一直說，最後愣是把肖子清給說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她睜開眼就感覺到某人的騷動，本來都被壓住了，下一秒顧南澈居然又自己掙紮著爬了起來，硬是擺出了一張禁欲臉放開她，自己去浴室衝了把澡。

  肖子清都傻了，隻見他帶著渾身的涼意穿好衣服，扭頭沒有感情地吩咐：“今天把三段內容都背熟了，否則試鏡的時候會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