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澈雖然不是正式入編的老師，但跟華大也有外聘合同。

  最近代課，他又沒有新戲要拍，沒事幹脆坐在學校安排的辦公室裏，看看書，喝喝茶，正好也趁此機會再研究研究專業課。

  張老師是個疼媳婦兒的人，這次請假是因為他老婆懷孕期間先兆流產，得好好養著，因此恐怕要一直陪護到孩子出生，過了滿月才會回來。

  到時候都快期末放寒假了。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有機化學這門課連期末試卷都得由顧南澈包辦。

  這就有點麻煩。

  他本科學的是數學，研究生讀了化學，在知識儲備上教他們這群小崽子倒是沒什麽問題，麻煩的是要如何降低難度，保證出一份大多數同學都能做出來的卷子。

  班長跌跌撞撞跑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思考怎樣才是真正的“簡單”。

  就被一陣氣喘籲籲的聲音給打斷：“顧老師，顧老師不好了——”

  顧南澈包成粽子般的左手不太好動，聽到動靜，有點疑惑地扭過頭：“你是——”

  班長沒想到自己這麽沒有存在感，趕緊自我介紹：“顧老師，我是環境班，班長，我們班打起來了，攔不住，然後曹老師想攔也攔不住，就讓我……”

  能當班長，成績應該不錯。

  但照這樣看語文水平估計不太行，顧南澈聽得一頭霧水。

  旁邊有個老師正在寫教案，沒忍住抬頭：“把氣喘勻了，說重點。”

  “哦，”班長吸了一大口氣，“肖子清和王靜打起來了。”

  “什麽？簡直胡鬧！”顧南澈猛地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在地上劃出“呲啦——”一聲響，他連管都沒管，拔腿就往外走。

  他身量極高，班長好歹也一米八的個頭，還得小跑著才能跟上：“顧老師，我給你帶路……”

  顧南澈已經大邁步跑了起來：“我知道在哪。”

  他平時總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沒想到真正跑起來速度這麽快，班長剛開始還跟著跑，漸漸落後了一段距離，等喘著氣跟在後麵狂奔到電梯口，就看見電梯門關上，人已經下去了。

  手上那包紮奇醜的紗布都沒有影響到他驚人的速度。

  顧南澈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也不知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劇烈運動強度過大引起心肺緊張，又或者是別的什麽緣由，他腦子裏亂得不行。

  一段時間的接觸，他知道肖子清不是隨便就會被人欺負的個性。

  她看著什麽事都好商量，但真正觸到她的逆鱗，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可他不知道肖子清動手能力究竟怎麽樣，那個王靜，等等，王靜是誰？

  ……不管王靜是誰，總之萬一是個硬茬，怎麽辦？

  顧南澈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麽，又可能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一路跑到教學樓，又直接往樓上跑。

  這時候已經開始上課了，按理說教學樓的走道應該很安靜。

  但此刻卻嘈雜得不行。

  好幾個應該上課的教室門都開著，學生好奇地探了頭出來看：“怎麽樣了啊？”

  “拉不開？我們老劉也過去幫忙了，不應該啊，幾個女生打架能鬧得這麽猛？”

  “幾個女生？你以為肖哥的稱號是白叫的？還有許靜怡，她以前在華大附中就是出了名的能打，祈禱她沒事吧，不然讓陸奕澤知道了更不得了！”

  “王靜那錘子腦子不好使，嘴髒得要命，要我我他媽早揍死她了……”

  幾個人正說著，忽然看到風一樣衝過來的顧南澈，連忙壓低了聲音：“顧南澈來了，顧南澈來了！”

  顧南澈沒空理他們。

  走道最前麵的教室裏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男生有女生，還夾雜著幾聲男人的怒吼，但看樣子並沒什麽用。

  教室門被打開，裏麵的聲音頓時更響。

  李亦婷又哭又叫，嗓門尖銳而刺耳：“肖子清！你敢打我！我讓你從今天起再也沒法待在華大！你還想在娛樂圈混，你做夢……啊！疼死我啦！啊啊啊我打死你！”

  然後是許靜怡的聲音：“你能耐啊，你他媽誰啊？還不閉嘴是吧，還不閉嘴是吧，老娘封了你的嘴！”

  曹老師和隔壁班的劉老師，還有幾個估計是聞風而來的老師都在又拉又勸。

  但華大老師本來男女比例不協調，這會兒在這邊上課的幾個更是清一色男性。

  年紀要麽偏大要麽格外年輕，年紀大的拉不動，年輕的又不太好下手，一片混亂都在吼：“都住手！再不住手就報給學工處了！你們是不是想要處分啊，啊？！”

  根本沒人聽。

  不僅不聽，還有誤傷。

  沒多一會兒就聽到曹老師的叫聲：“你們連我都打？瘋了，真是瘋了！”

  顧南澈一眼望去，角落那一塊高高低低全是人，看不見肖子清。

  倒是清晰瞧見一本撕爛了的化學書飛到了空中。

  他隻覺得氣血上湧，知道這時候沒有大點的動靜是不可能壓製住他們了。

  他兩三步從前麵幾排人桌上收了一堆化學書壘好，上了講台就狠狠往桌上一砸：“嘭——”

  一聲巨響。

  所有人終於停了下來。

  顧南澈渾身上下冷得快要掉冰渣了：“你們在幹什麽？能耐了？！”

  人群散開，才看見其中的肖子清。

  她打人和許靜怡不同，如果許靜怡是那種邊打邊嘲諷的，她就完全屬於悶不吭聲型，懟著就揍，這會兒李亦婷的頭發還被她拽在手裏。

  而且定睛去看，她整個人都占據了製高點，根本是站在桌上的，也不知道剛剛為什麽看了半天都沒看見。

  可能為了方便揍人壓低了身子……

  幾個來勸架的老師狼狽得不行，一個個衣服都亂了，這還好是冬天，大家衣服都穿得厚，否則還不知道要被傷成什麽樣。

  隔壁班的老劉摸了一把臉，氣喘籲籲的：“顧老師來了？不得了了，你回頭可得跟張老師好好說說，這群學生思想教育工作要做好啊！這都多大的人了，啊？還打架！把咱們華大當什麽地方了！”

  幾個來幫忙的老師紛紛道：“行了行了，都冷靜下來就行，我們先去上課了，這裏交給你們了啊。”

  曹老師捂著胳膊，氣得臉都紅了：“任課老師居然有生命危險了，我任教這麽多年還沒遇到過這種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混社會的呢！你們什麽情況？”

  等教室門再次關上，顧南澈的視線在人群中緩緩滑過，最後又停在肖子清的臉上。

  她的臉頰不知道被誰的指甲劃了長長的一道，這會兒整條紅腫起來，還印出了血絲，看著非常嚇人。

  他皺了一下眉。

  肖子清已經又狠狠拽了一把李亦婷的頭發，在桌上站直身子，吊兒郎當跳下地。

  李亦婷剛剛都傻了，她沒想到自己這副慘狀會被顧南澈看到。

  丟人、後悔、委屈、氣憤，無數情緒夾雜在一起，讓她大腦一片空白，結果就又讓人扯了一把頭發，她都快被扯禿了！

  這一下刺激得她徹底崩潰，“哇”一聲大哭起來。

  王靜也在哭，她臉都變了形，這會兒又淒慘又悲催。

  許靜怡沒忍住：“艸，不劃算，老娘哭不出來啊！”

  肖子清冷笑了一聲，沒動彈。

  就聽顧南澈已經再次冷聲道：“都閉嘴！敢打架，現在哭什麽？要哭去學工處哭！剛剛誰參與打架的，都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