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以為換座的事應該就這麽過去了，可誰知，沈夫子話頭一轉，再次看向了她。

  “大姑娘，今日我為你們換座，你可有什麽想法？”

  想法，什麽想法？

  稻花的腦袋飛速的轉動了起來。

  夫子處事公平，不畏強權，一切按照規矩辦事？

  看著沈夫子閃爍著睿智光芒的雙眼，稻花甩了甩腦袋，應該不是這個，這位夫子估計也不想聽她拍馬屁，雖說她也說不來什麽好話。

  那她想聽的到底是什麽呢？

  沈夫子沒有催促稻花，氣定神閑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嗯......這顏家的茶很是不錯，比不得別家的貴重，茶也隻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可喝起來就是清香可口、沁人心脾。

  稻花沉默了一會兒，見沈夫子放下了手裏的茶杯，才不太確定的開口：“在一個家族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不能去奪別人的，但也別被她人奪了去？”

  聞言，沈夫子挑了挑眉頭，看上去似乎對這回答還算滿意，不過，卻什麽也沒說，隻是示意稻花繼續說下去。

  稻花瞅了瞅夫子的臉色，接著道：“坐在不同的位置上，需要承擔不同的責任。就像我，坐了好位置，就得承擔更大的責任。”

  聽到這話，沈夫子臉上露出了笑容，滿意道：“大姑娘能從更換位置上想到這些，很是不錯。”說完，看了看屋子裏的其他三位姑娘。

  二姑娘，蹙眉凝思，似有所感；

  三姑娘......還在為剛才換座的事委屈難過，眼眶還紅紅的；

  四姑娘，眸光遊移，身子也在左右晃動，顯然沒將顏大姑娘說的話聽到心裏去。

  這一刻，沈夫子算是對顏家的四個姑娘有了初步的印象。

  沈夫子看向正等著自己評判的稻花，笑道：“大姑娘說的不錯，位置不一樣，要承擔的責任也就不一樣。家族的資源總是有限的，享受資源多的人，日後需回報給家族的東西就越多。”

  “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不勞而獲的，你們現在享受了家族的庇護、養育，將來都是要還回來的。”

  “我換動座位，一是告訴你們長幼有序、嫡庶尊卑的規矩；二是，希望你們能清楚各自在家族中的位置，和需要承擔的責任。”

  “大姑娘，你身為顏家嫡長女，四個姊妹之中，以你為尊，你享受了好的待遇，就要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比如，給弟弟妹妹們做好表率，肩負起平時的教導督促之責。”

  剛開始的話，稻花覺得說得很對，可最後這一句，她有些不敢苟同了。

  她哪裏就享受了好的待遇了？

  吃的穿的用的，大家都是一樣。

  好吧，也不是完全一樣。

  她有獨居的院落，還能有一處小莊子作為私產。

  雖然莊子是她出銀子買的，可若沒有便宜爹的官威擋在前麵，她一個小姑娘，先不說能不能買到了，就算買到了，也保不住。

  這麽一想，她的待遇好像確實是要比怡歡三個好一些。

  沈夫子一直注意著稻花，見她先是一臉不認同，後又開始點頭，心中對這顏家大姑娘又滿意了一分，是個可教之人。

  在大家後院混飯吃其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她們作女夫子的，最怕遇到要教導的人腦袋不靈光、不聽教。

  別看各家請她們入府，都打著教導府裏所有姑娘的名號，其實不然，教是一處教，可夫子們的精力卻是要集中在正房所出子女身上。

  一來，不管小妾再受寵，聘請她們、給她們發束修的是正房夫人；

  二來，源於世家大族的一條潛規則，那就是，庶出子女不能比嫡出子女拔尖，這不利於家族穩定。當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小妾實在是受寵，所出子女待遇不比嫡出差，甚至更好的也有，當然，這樣的家族規矩是亂的，能永葆興盛很少。

  還有就是，嫡出子女實在不堪，爛泥扶不上牆，這時庶出就有冒頭的機會了。

  不管哪種，其實都很少遇到。

  所以，她們的主要職責還是教導嫡出子女。

  這樣一來，嫡出子女資質的好壞，就關係到她們教學的輕鬆程度，畢竟，家長都偏向自己的孩子，學不好，肯定是夫子的責任。

  眼前這顏家大姑娘是個受教的；二姑娘文靜乖巧，一般不會惹麻煩；四姑娘是個好動的，找對了興趣，也不算難教。

  最難辦的還是那個竟開始無聲落淚的三姑娘......

  看了那麽多後院的是是非非，她說句老實話，其實大部分庶女都是自己作死的。

  當家夫人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為了維係和丈夫之間的關係，除了極少數特別善妒的，其實大多都是有容人之量的，隻要庶女規規矩矩的，讓她們順利出嫁也不是什麽難事。

  偏偏有些庶女自命清高，各種花式和嫡女爭鋒，如此，當家夫人看得慣才怪！

  “嗚嗚~”

  見顏怡雙越哭越厲害，沈夫子伸手招來了伺候自己的丫鬟：“三姑娘有些問題想不通，今天就讓她先回去休息，你將人送回她的院子，然後去正院和李夫人解釋一下。”

  於是，顏怡雙被丫鬟給送出了課堂。

  她一走，沈夫子開始從容不迫的檢查起稻花三人的學習進度來了。

  ......

  中午時分。

  稻花一臉佩服的出了學堂，回到正院就迫不及待的和李夫人說：“娘，你請的這位沈夫子可真是太厲害了。”

  先是變動了座位秩序，然後又從旁引申了一下位置與責任的關係，之後檢查了她們學習進度之後，就開始上課。

  課堂上引經據典，各種故事信手拈來，妙語連珠，課堂氣氛很是活撥生動。

  李夫人見女兒這麽高興，也跟著笑了：“你喜歡就好。這位沈夫子學識淵博，見識也廣，興州各大家族都喜歡請她，你可要跟著夫子好好學，尤其是禮儀規矩這一塊。”

  “世人對女子諸多挑剔，你要想活得從容不被他人挑錯，禮儀規矩就得學好。”

  稻花挽著李夫人的胳膊，將頭靠在她肩上：“娘，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