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光的石頭，以及盈滿魔氣的門……若非親眼所見，淩若絕不會將二者聯係在一起。當下之際需要立即做出抉擇：門，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其實，對淩若而言，留在洞底亦或跨越界門沒什麽兩樣，所要麵臨的是同樣的陌生與未知。

  “走，我們進去。”

  聽聞少女發號施令，靛老二當即照做，朝著正前方發亮石頭撞去。

  界門裏外能量異質，穿越的瞬間生起一陣巨風，使淩若不由眯起雙眼。與此同時，遲鈍的五感重新敏銳，她可以清晰感知周身不斷流動的能量。

  除卻魔氣，尚有靈息？

  睜開眼，再看到的一切變得有所不同。不再是永無盡頭的坑道、暗無天日的山洞。此地芳草萋萋紅花遍地，空氣中醉人的花香與適宜的溫度，淩若恍惚的以為回到人間之地。

  由此界到彼界也沒有想象中繁複。

  誰說不是呢，常世人聞風喪膽的地府鬼界，也不過是從地上到地下的距離而已。

  但是想要真正逃離生天尚且有一段距離，對此淩若心知肚明，她的腦袋還不至於天真到以為幻境主人會好心的邀她共賞此景。

  舉目四望，美景固然是美景，看久了卻覺得無比虛妄。無非是從一處場景跳到另一處場景罷了，淩若心中如此作想。

  眼前一片曠野，無邊無際。若是換其他人，或許因迷茫至極而放棄爭奪生機，淩若則不然。

  一方麵得益於遠超同齡人的心性，暗藏在骨子裏的沉穩與理智告訴她必須堅持。另一方麵得益於江湖漂泊三年來誤打誤撞修來的第二脾性，外冷內瘋、熱烈如火。

  遇到難題的正確解決方式不是逃避，而是正麵對撞！

  依照以往經驗，循著靈息流動的方向前行，必能找到出口。

  順著風的方向，前行十裏、百裏再千裏。幻境裏經曆的一切已經無法以時間和路程計量，四周景象在不斷變化，可是萬變不離其宗，始終困在茂密深林中。

  “嘩，嘩嘩——”

  前方傳來潺潺水聲，淩若當即巡視，盡是青山綠樹，沒有發現河湖痕跡。

  難不成又是幻境主人故意耍的鬼把戲？

  想法剛剛冒出，又被她按了回去。

  不，未必。如果說萬物有靈，那麽水便是萬物之靈。水之所在，定蘊含無盡靈能。

  若真是如此，又與先前推斷相悖。

  按照淩若推斷，試圖禁錮她的幻境築造者有九成可能是魔族。

  而此地靈力盎然，與先前的海寧幻境、地下坑道、黑暗山洞全然不同。

  思及如此，少女停住腳步等待落在身後的靛老二。自進入深林後，它就顯得病懨懨。從前隻聽聞人間修士會遭到魔氣侵染，從未聽聞魔族會因靈氣而感到不適。

  靛老二與自己有主仆羈絆，有她在不該對靈力這般排斥才是。對此，少女早有猜測，可是在證據確鑿之前，還不打算表現的太明顯。

  幸好靈能充盈對淩若而言百利而無一害，能夠無所顧忌的施展術法。

  少女長身玉立，在前方等待靛老二以緩慢步伐向自己移動。隱在背後的手沒有閑著，拈起蘭花指熟練地掐訣，當即放出幾道水靈蛭。隨後又從腰間取下棍狀裝置，以自身血液激活。

  “這是！”

  見靛老二反應如此之大，淩若並不意外，鎮定自若的回應道，“大概是傳聞中魔族的聖器，之一？”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忽如其來的“之一”就變得意味不明。然而靛老二並未在意，而是執著的看著裝置。

  “豈止是聖器，那是……”

  “那是什麽？”

  聞聲，少女深色雙眸微微眯起，眼神驟然淩厲。昔日常與羅肆至廝混，別的沒學會，倒是這以眼神殺死人的功夫學的很是到位。

  “沒。”鳥人欲言又止，言語神情之間滿是不甘。“隻是沒想到聖器會在一個人族手中。”

  少女輕笑道，“你沒想到的事，還有很多。”

  說著，從裝置內取出一股魔氣渡至靛老二體內。魔氣所到之處，鳥羽重新煥發豔麗光彩，頗有枯木逢春的意味。

  “這是？”

  “什麽這是那是的，蔫成這樣如何隨本姑娘繼續探路？”

  渡魔過後片刻，少女未做停歇便隻身前行。

  方才放出的水靈蛭乃是以靈力與水行低階符咒所化生靈，對靈力流動異常敏感，更重要的是能迅速定位水源所在位置。

  就在不久前，淩若感應水靈蛭動向。若沒意外，隻要一路循靈息而行，便可到達水聲源頭。

  然而……

  “這是？”

  此番出言者，乃是淩若。

  前有師徒的“就這？”和“就這！”，現有淩若和靛老二滿腹驚異與狐疑的“這是！”與“這是？”

  造就迷茫的根源在於循息而行的盡頭不是河湖，而是——抉擇。

  眼前仍是一處開闊曠野，在其盡頭有三個不同方向的通道，隻是皆被迷霧籠罩，目力不可及。

  此情此景令少女陷入沉思…

  先前篤定深林境與海寧境乃是由不同人築造，而今再度落入無限懷疑。

  在她看來，能盡所有可能折磨她，並在幻境之內再設迷宮的惡趣味者，世間應該不會有第二個。

  淩若皺起眉頭，捏著下巴，以最熟悉舒適的姿勢思考。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麵前的三條路定會通往不同地方，而正確的終點隻有一個。若是選錯方向，以幻境築造者行事風格，絕不能讓她清閑。

  否則以最笨的方法耐心的走完三條路便是。

  在確定的危險麵前，未知才是打破鎮定心神的利器。

  “也不知藏在迷霧後麵的究竟是些什麽，靛兄對此有何思路？”

  聞聲，鳥人不明所以的歪著腦袋問道，“我們要穿越此處？”

  “不然呢？”

  “隨意選一條。”

  見鳥人不以為然，少女哭笑不得，問了等於白問。

  水靈蛭的氣息就在濃霧之後，奈何三個通道緊鄰，無法斷定確切位置。

  “既然……”

  既然沒有想到出去的方法，胡亂選一條也未嚐不可，興許運氣好就找對了呢！說著，少女頭也不回的邁向正中間那道。

  “砰！”

  即將碰觸迷霧之時，淩若像是撞到什麽東西一般被猛地彈飛。

  痛感，倒是沒有。隻是…

  少女抬頭望向四周，仍舊身處深林，卻不知被彈向何處。

  果然，身懷專招怪異事端體質的人，不該高估自身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