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站在原地，一聲不吭，悠然撫須。

  越是如此，淩若越是心虛。

  不能如此僵持，淩若偷偷瞟向玉郎君和少貞師兄，希冀從中獲取幫助。

  “欸，絮姐和螭娘沒和你們一路嗎，怎沒看到她們的身影？”

  聞言，少貞師兄的手上忽然多了一頂帷帽，用手指了指，示意她們在裏麵。

  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腦海中回想起當時剛走過奈何橋的發生的趣事。夜雕為此與少貞師兄發生爭執，以為他此舉是要將絮姐和螭娘收服再煉化。

  若真如此，他早就這麽做了。

  絮姐和螭娘故去多年，不具實體亦沒有陽壽，如今非人非鬼，斷然不可輕易露出身形。尤其，此地是萬鬼朝拜之幽都，十殿閻羅、遍地鬼差，稍不留神便會被緝拿扔進鬼界堡。

  道兄這頂帷帽確可保她們一時無虞。

  不過說起來，玉郎君的頭發何時又恢複烏黑？淩若好奇的又看了幾眼，的確和初見時一模一樣。紅衣雪膚烏發，身形纖瘦，絕世傾城的容顏，卻也沾著幾分病弱易碎的美。

  冥島閉塞，島上除了人就是水，無聊的很。好在兒時總粘著山遠哥哥，參閱典籍而知世有萬物。爾後來到常世，有幸領略諸多生命，可是卻一直沒有機會見識奇珍異獸。

  思來想去，無論是以往閱曆，還是更早翻閱古籍，都未聽說何物一身金色毛發。

  “小友，可是看夠了？”

  還沒等淩若想好此句怎麽回，便見少貞師兄向前上了兩步，一副諱莫如深模樣，擋在玉郎君身前。

  ……

  見狀，少女連道，“不敢，不敢。”

  不經意間，方才的話題被轉移，可是並未消失。

  小老頭輕咳幾聲，故意發出動靜。淩若心底一抖，她知道這招沒用，是無法糊弄過去的。

  “並非徒兒有意忘懷，而是遭逢奇遇，才有所耽擱。”

  說著，便將前後遇到雲海瀾和十殿下輪轉王的經曆悉數告知。

  “如此說來，眼下若若是要動身返回常世陽間？”

  淩若剛想點頭稱是，可聽到師父竟然改口稱呼自己為“若若”，著實受到驚嚇。

  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另一邊玉郎君揮臂將少貞推到一邊，走到淩若跟前確認道，“重返陽間？”

  “是。”

  “那人沒與汝再言其他？”

  聞言，少女不解何意，緩緩搖了搖頭。

  “陰間萬鬼頭領，任由擅闖地府之人回到常世，當真稀罕。”

  聽玉郎君的語氣，似乎與十殿下相識。隻不過二人之間到底是交情還是過結，就不好界定了。淩若不願隨意揣度，幹脆直言詢問，“不知玉郎君何意，常世是當回還是不當回？”

  過了片刻，對方才輕笑道，“當回，隻是要看如何回。”

  “怎麽來的怎麽會。”此言呼之欲出，才想起所來之路不尋常，跨過奈何橋後，若無意外，不走回頭路。

  所謂不走回頭路，最早便是在地府適用且流傳。

  死後魂魄在受到十殿閻羅審判之後才算有歸屬，但若在通往地府途中，牽掛不斷，總是惦念陽間人事，便會錯失與閻王會麵時間，因未被定級而成為亡魂，最終成為孤魂四處遊蕩。

  但是，在淩若看來，這隻是對人世流傳的說辭。在地府，恐怕隻是便於鬼差管理。

  淩若一行人並非尋常陽世人，更未經曆生死，倒是不用遵循此矩。可若罔顧於此，執意原路折回，也未必順利。

  不知不覺，眾人再次齊聚橋頭。淩若望著奈何橋的另一邊，不住的發出歎息。“從黃泉路一路向前，皆是順行而下的遊魂，預想逆流而上未必容易，沒準還會招惹許多事端。”

  “人死而入陰間，轉生再回陽世。”

  “少貞師兄的意思是？”

  “去輪回井。”

  輪回井，顧名思義轉世輪回之境。眾生皆死，而又往複循環。所以…此處是與陽世相連的出口！

  靈光一閃，少女終於會意。

  “隻是……”

  見淩若麵色犯難，少貞回應，“隻是如何？”

  “眾位可有誰知輪回井在何地？”

  ……良久的沉沒後，一聲陌生嗓音打破此地寧靜。

  “這，的確是個問題，畢竟在場各位皆未死過喵。”

  聽到尾音，眾人皆知是小雪說話，便未作驚訝。

  “嗯，陽世活人自然不知，而陰間死者在投胎前需喝至少兩碗茶湯。其一為**湯，忘卻前塵今生，安心進入地府。其二為無念水，忘卻陰曹地府所聞所見，安心投胎。所以，輪回井的去處，怕是無人所知。”

  少女不由又開始犯難，總不能讓她打道回府，回去問轉輪王？

  有點鬼扯，卻未嚐不可。

  淩若眼巴巴的看向師父，準備向他老人家求助，可小老頭也隻是無奈的搖搖頭。

  “這可該如何是好，難得找到方向，卻不知如何到達…”

  未幾，玉郎君道，“吾知。”

  他們一行人中，若說無人知曉，她不會感到奇怪。可若玉郎君知曉，她亦不會感到驚奇。

  先前失卻記憶在常世曆練，心覺百歲已是人瑞。可自打回歸冥島，如今又來到陰間後，活有千歲似乎不再是什麽稀罕事。

  但是並不影響玉郎君在淩若心中博學地位，仿佛此人無所不知。

  略具頹喪的麵容忽而掛起笑意，淩若勾起唇角道，“有勞。”

  玉郎君微微頷首，隨即轉身。

  正欲通往的是方才荒袤之境的方向，不由好奇玉郎君來此處是為何意？眼開即將離開幽都，進入兩地邊界，淩若忽然放慢腳步。

  “欸…若沒猜錯，再繼續前行便是通往十八層地獄的煉獄血池，輪回井…會在那種地方嗎？”

  若非此前淩若在那裏碰到雲海瀾和轉輪王，也不會輕易質疑玉郎君。

  聞言，玉郎君不僅沒有怪罪，反倒莞爾輕笑。“小友莫不是以為輪回井是一口井吧？”

  “啊…不是嗎？”

  本想抱怨她又沒有死過，如何知曉輪回井究竟何狀。轉念一想，還是作罷。

  “所謂輪回，上下浮沉，生死流轉。”玉郎君搖了搖頭，稍頓片刻故意賣關子道，“到時小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