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裂隙逐漸縮小，直至隻剩一條縫隙的間距就要徹底閉合。

  從她隱約注意到玉郎君和廣真之間的關係起，就已經猜到此人是一心尋求解脫。

  浮生若夢，韶華轉瞬，對於千百年歲月的孤寂，白首或是一種解脫。

  “沉浸在幻境中就能減輕心中的怨恨嗎？”

  “躲在虛假的回憶裏就能滿足無法實現的心願嗎？”

  少女態度決絕，將手放在齒間，毫不猶豫的下嘴咬破。指肚上的血殷殷流淌，一滴不落的被抹在泛著紅色瑩光的血玉之上。

  “緋雲，能不能救出你曾經的主人，可就看你發揮了。”

  “哼，紫陽真人的生死與我無關。但是念及認他為主時曾多次受到照拂，隻當這是報恩。”

  嘴上說著不樂意，其實早已主動靠近指腹，大口大口地汲取。

  “行行行”，是不是報恩淩若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傲嬌她也不想管。

  唯有將玉郎君揪出觀景才是正事。

  淩若的眸底藏著說不清楚的情緒。

  如果碰到裝睡的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叫醒。那麽遇到一心求死的人，無論如何都很難勸他重新熱愛人間。

  緋雲在瘋狂的汲取迷霧。

  由於玉郎君的抵抗，此處的迷霧凝聚的比其它各個地方都要濃鬱，補充霧氣的流速也非常之快。

  眼看著緋雲吸食的速度無法趕上霧氣補足的速度，少女不由更加擔憂起來。

  最讓人感到震驚的是隨著血玉的吸食，氣息流動發生巨變，不久便在淩若腳下形成一團與玉郎君附近氣息徹底逆向的流動。

  兩道巨大旋風，卻是向著不同方向旋轉。

  如果繼續如此，過不了多久，二人隻會被風卷的越離越遠。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來之前你不是說過一句話嗎！”淩若試圖以記憶喚醒。“你說過，順天不行你便逆天而行。進不得輪回便剖開地府。這些話，你難道都忘了嗎？”

  不知道這句話對他是否有影響，但不管如何，“牆壁”的愈合速度在減弱，那條裂隙的形狀終於逐漸清晰。

  看起來有戲，少女終於鬆了一口氣。但是還不敢放鬆的太早，因為以霧氣形成的高牆很不穩定，時而鬆散，時而堅固。

  玉郎君在猶豫，他的心此刻還在掙紮。

  一定是剛才說的那句話生了效，既然如此，更要迎風而上，絕不能停。

  “魂飛魄散算什麽，你們這群高階近仙的修士，會被這種問題難倒嗎？據我所知，隻要靈識不散，就有機會複生。即便本體太過虛弱也沒有妨礙，可找靈物作為憑依，終有一日能生長到曾經的模樣。”

  上麵的話半真半假，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過去所看話本的積澱。當時聽起來還覺得很扯，現在看來，竟然有用武之處。

  淩若沒空感慨，而是仔細觀察“高牆”和裂隙的變化。

  “紫陽真人，你來冥島其實是有事要做的對吧。與你同行的這位冥島人，她雖然失憶了，但或許可以幫到你。”

  話音剛落，原本變得愈加明顯的裂隙忽然開始縮小。

  這是有多麽不信任她？

  雖然很想抱怨，可是眼下不是時候。在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後，趕緊改口。

  “她有一隻叫小雪的貓，軀殼還在，神魂四散。因為你說它有救，這位少女冒著巨大風險，還是要來拯救她的貓兒。”

  “一個普普通通的靈體尚有獲救可能，廣真前輩為何不能呢？”

  其實並非淩若找到合適的勸說方法，而是在念出廣真名字的瞬間，風停、霧散，周圍的一切刹那間定格。

  沒想到這兩個字對玉郎君的震懾如此顯著。

  但是這個定格存在的時間很短暫，沒過多久“高牆”又重新被築起。

  這哪裏是迷霧形成的“高牆”，根本就是被玉郎君自己築造起的心牆。

  她還得繼續嚐試，否則功虧一簣。

  知道當年真相的人太少，曾經聽八神肆館的修仙同僚說她的師父在這件事情中也有重要的一席。

  如果傳聞不假，師父應該是見過玉郎君那幾位的吧。

  他老人家對這件事情知道多少，又能告知多少？如果能幫她弄清楚過去究竟發生什麽事，或許就能“對症下藥”了。

  既然廣真是玉郎君最在意的、哪怕死都無所畏懼的存在。隻要找到救治之法，對方就會乖乖回來。

  “是人就有一死，死後需進輪回。我不知道廣真前輩為何進不了輪回，但是我願意去幫你找，哪怕是殘魂，哪怕隻有一線生機。”

  風越來越小，“高牆”開始落下，紅色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

  被迷霧籠罩的玉郎君，他是睜著眼的。

  即便還有一段距離，也可以從他若隱若現的淚光中感受到他的無奈與悲痛。

  說起廣真，淩若倒是真的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玉郎君，你知不知道始祖皇陵？”

  對方並沒有回答的意思，但是不影響淩若一個人自言自語。

  “我啊，曾經去那一代探查死屍事件，陰錯陽差的進入皇陵地宮，在某個石室中見過一位豐神俊朗的男子，他穿著素清派的派服。”

  豐神俊朗是假的，沒差點把淩若嚇死才是真的，不過這不是重點。

  說到這裏，忽然想明白為何與玉郎君初遇那日，會被追問通曉素清派心法之事了，原來早在那時，就已經有所端倪。

  另一邊，在聽到素清派三個字後，從地麵立起直衝飛天的高大霧牆又矮了數丈。

  “當時並不認識廣真前輩，但是從話語中大概可以猜出是被同門師弟所欺騙。”

  除卻借廣真這吸引注意力之外，唯有讓玉郎君重新充滿希望，才有可能破除這該死的迷霧。

  而能夠讓玉郎君重燃希望的點，就是廣真前輩可以被複活，或者廣真前輩能夠重入輪回再重生。

  正當淩若清捋邏輯時，竟然聽到玉郎君主動發問。

  “你……你說什麽？他竟然還有意識，還能說話？”

  淩若不知在這個問題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麽，而是欣喜的應了一句，“有！”

  猶如一葉扁舟，在如墨的黑暗中迷失太久，終於找到了光的方向。

  淩若很激動，隻不過沒有想到在她的肯定之後，玉郎君竟然主動站了起來，朝她走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玉郎君的美貌了。如果不是現在時機緊迫，她一定好生觀摩，再作畫摹刻下來。

  看著對方望眼欲穿的模樣，淩若趕緊進入正題。好在剛才說的那些並非隻是為了應對情急，其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真的。

  於是不緩不急的將當日情景徐徐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