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是——

  “小雪？！”

  聽到被喚主人，淩若登時又清醒了一些。可這顫顫巍巍的聲音，像，又不像。但是仔細思忖，這世間會叫她主人的屈指可數。

  “欸，對呀！”提及主人，突然想到還有幾個家夥，有靈族夜雕和魔族玄翼鳥人靛老二，她根本沒必要孤軍奮戰。

  正準備召喚，身子忽然一陣癱軟。

  淩若顧不得粗魯與否，學著小陽子平日的樣子啐了一口，“可惡，虧我剛才以為這霧中沒毒，心裏想啥壓根不能說出來。”

  “夫人，你為何不聽為夫的話呢。隻要來找我，就不會痛苦。”

  對方的聲音已經變了，語句之中帶著幾分殺氣。

  終於決定露出狐狸尾巴了嗎？也好，省著繼續演戲。

  周圍的迷霧太濃，淩若無法確定對方具體方位，而是依靠聲音找了個大概的方向高聲道，“嗬，真是辛苦你一直陪我演畫本子，依我看這一出戲不如就叫做謀殺親夫？”

  麵對假羅肆至的叫板，少女亦不甘示弱。以柔克剛這種事在淩若身上是不會發生的，她隻會以剛克剛。

  隻不過目前還無法確定對方的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催促她過去出於什麽目的。但是既然揭破他的麵具後，自然就不會再陪著她演戲了。

  然而這隻是淩若單方麵的想法，對方似乎演戲上癮，還不肯放手。

  “怎麽會呢，你是我最心愛的夫人，隻要現在過來，就一起回魔域生活。我主政，你在一旁協助。夫唱婦隨，如此美哉。”

  嘁，蹩腳的演技。嫌棄之餘，淩若幹脆順著他拌做感慨的說道，“是很好啊，可是我什麽時候與你說，我想回魔域了？”

  這話他之前還來得及跟羅肆至講，多少是顧及他的一分顏麵。既然眼前這個是假的，那也不客氣了，有的話一直憋在心裏早晚得出事，既然上天賜給她一個發泄口，不用白不用。

  三分演戲七分真情的帶著飽滿的不滿情緒，對著那邊發出一番連環炮，“你那破地方沒日沒夜的有什麽好呆。尤其是那個叫羅一的什麽近身侍衛，每次見我都冷冰著臉，跟欠了他二五八萬的銀錢一般。他不待見我，我還討厭他呢！”

  “……”

  “還有，你那魔域能像常世一樣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地方嗎？逛個黑市被守衛追著打就算了，連吃食都是蟲子湯！”

  “還有啥來著？”

  一口氣嘰裏咕嚕的說那麽多也沒夠，還在想著其他不滿的地方。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事情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竟然安靜的毫無動靜。

  但是這一番解氣的抱怨同時，不經意間又吸取太多霧氣，神誌又開始有些恍惚。

  當真是不禁誇啊。

  淩若用力拍打著腦袋，希望自己可以再清醒一點。

  她得時刻提醒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可是她來這裏…是要做什麽來著？不對，這裏是哪裏來著？

  “主人……主人……醒醒。”

  又是方才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了些。

  恍惚之間，淩若立下判斷——“嗯。的確不是它的聲音。”

  可是“它”又是誰？

  正當她再次陷入疑惑，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主人，你在這裏做什麽？”

  啊，想起來了。是它，是小雪！

  “小雪，你在哪裏？”

  “主人，我一直就在你的身邊啊。”

  “不，為何我看不到你？”

  “我藏在你的思緒裏，藏在你的魂玉裏，藏在你的心裏……”

  聲音明明是小雪，語氣仿佛是另一個人。而且就在三言兩語之間，周圍的景色發生了變化。

  “這是……”

  少女環顧四周，發現周遭隔三差五的都是屋頂。

  往腳下一瞅——也是屋頂。

  淩若此刻正站在屋脊最高處，兩側都是向下鋪展的瓦片。

  “欸？啊！”

  還不及她驚訝，身形一歪，險些掉了下去。

  殘剩的意識仿佛在拚命提醒著她，拉拽著她。可是沒有用，淩若已經被帶入情景，好奇的問著，“這是哪裏？”

  “主人，這是我們相遇的地方。”

  相遇的地方，那此地豈不是海寧縣的糧店前？不，不是糧店。

  記憶湧上心頭，過去的畫麵全都浮現在眼前。

  阿一家的破落院子，戴著帷帽的黑衣男子，以及靈體形態的“碗精”。

  少女輕笑一聲，“是啊，我們初遇的地方。可是你為何？”

  還不等她說完，緊接著，眼前的畫麵忽然又發生變化。在她附近奔湧著無數變異死屍。它們個個穿著粗布麻衣，生前都是普通農民，此刻卻全都麵如枯樹，散亂的頭發緊緊貼著肉皮。

  領頭在前狂追的是一個頭身分家的屍體。腦袋像個球一樣在前麵瘋狂滾著，剩下半塊沒有頭的身子像是被拖拽的破車一般，在後麵死命跟著。

  淩若下意識的跑著，還一麵交代小雪快施展炎爆限製他們行動。

  場景非常逼真，但是她此刻隻是畫外人。當死屍朝著她越走越近，眼看著就要追上時。帶頭追趕的死屍瞬間被飛來的巨錐穿透身體插在了樹上。

  她想起來了，這裏是塘溪縣。

  當時為了追查糧荒背後的真相而跑來此地，然而所謂的真相遠超她的想象。地脈異動汙染了水，受牽連的是所有吃水村民，活著的直接失智，死去的變成了異變的死屍。

  沒記錯的話，小雪當時就在身邊。

  周圍的景色還在變，仿佛每當要想起什麽時，在關鍵的地方就換成另一處新的場景。

  現在又是哪裏？

  黑色，白色。

  不用猜，定是前幾日剛去過的畫中界！淩若的心當即咯噔一下，那是小雪與雙頭惡犬大戰而魂殞的地方。

  然而急忙的東看西看，並沒有在這裏看到那隻大蠢狗。忽然之間，畫中界中無限流動的黑色悄然消失，隻剩下絕對的純白。

  是在飄動的白色，是從天空散落下來的雪花。

  這是……淩若有些遲疑，難不成是烏金扇最後顯示的畫麵？

  看畫與身在畫中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在再三思忖過後，她確定這裏就是小雪第二絲神魂所在之處！

  天啊。竟然在這裏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