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琳琅滿目的貨物並未吸引到淩若，對一個人族少女而言，魔界黑市售賣的東西實在太過血腥。距離入口最近的第一家攤位上擺滿了性狀各異的眼球，本以為是裝飾，沒想到竟然是吃食，美名其曰“千眼盛宴”。

  來到無間域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產生這種感慨——這才是印象中的魔界！

  雖然黑黢黢又血腥的莫名種族之器官擺在一起有點惡心……

  幸好在正式進入地下黑市前，靛老二遞給了她一張麵具，否則當時一副作嘔的表情若是被店家看到，少不了糾紛。

  據老二解釋，戴麵具這法子最早是由某個大魔想出，因為他太過有名，是眾魔模仿之首選。在黑市甚至可以買到以魔息繪製而成的這位大魔的肖像。

  “這個有點厲害……”淩若不由感慨，“以魔息作畫與用生命畫畫沒有區別吧？”

  靛老二點點頭，對淩若的另類解釋表示讚同。

  “那得是多麽崇拜啊……”

  靛老二不太能理解他主人口中的崇拜是何種感受，但是魔界中向來以強者為尊。想必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超過大魔的那種存在的心情吧。

  “不過這個大魔也是挺有趣的。”淩若補充道。“如果有朝一日逛黑市看到自己的畫像，我大概會做夢都會笑醒吧！”

  聞言，鳥人疑惑的搖搖頭看著少女道，“做夢？”

  他知道這個詞卻從沒體會到，有些悵然的說：“魔族不會做夢。”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淩若如是道，因為可以夢到在現實中永遠都不會發生的事情，彌補真實世界中的遺憾。比如前幾日在夢中見到的羅肆至……

  當然還有在水禾村醒來前的那場怪異的、反複出現的夢境。

  “好了，做夢的事先放一放。”淩若決定把話題轉回正道。畢竟對著一個沒有做過夢的魔族講做夢是講不完的，尤其對方的眼中還閃爍著滿是期待的光。

  “其實我覺得麵具沒用哎，隻能說那位大魔幸虧沒熟人，否則隻遮住臉能有啥用，看身形和衣物就能認出來。”

  “不——拋除五官皮囊，魔族以氣息相認，而麵具的意義除了可以掩麵，還能阻隔自身氣息。”

  如果是平時，淩若大概會再一次配合的鼓掌稱讚。然而此刻——原本還調侃得正歡的人族少女忽然語塞，因為就在剛剛，她眼前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月白色闊袍，以及那個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帷帽！

  素清派派服，道兄！

  淩若如影隨形。宛如水中的魚來回遊動，追尋著那抹身影，然而才是眨眼的功夫，眼前就被各種形狀各異的魔族擋住。

  少女隻能作罷。

  “主人！”靛老二從身後的夾縫中擠了過來，“您不要跑的太快，黑市很大，一個不留意可是會走丟的。”

  “走丟也沒關係，到時再找個地方匯合便好。”淩若語氣很冷，回得也有些敷衍。

  鳥人一看便知這是有心事，幹脆直截了當的問出聲。“主人可是發現有何異常？”

  少女搖搖頭，“也稱不上異常，就是剛才似乎看到了熟人。”

  “人？”

  “嗯，人。”

  靛老二聽得一頭霧水，黑市人員混雜無法確定彼此的身份，其中若是摻了幾個人進來也不足為奇。在這裏，隻要能支付得起相應條件，就會受到賣主的歡迎。

  她非常確定剛才那個人就是道兄，隻是想不明白他來此地的原因。想起他纖塵不染的仙人之姿，總覺黑市這種地方與他甚是不搭。

  而且素清派向來門規嚴苛，又怎會允許門徒與魔族掛上關係呢？尤其是曾經還有廣真和廣桑這檔子事。

  後來又聊了些什麽，淩若都已經沒有心情聽。神思重新清明時，已經來到一家看似食肆的店麵。少女滿是好奇的瞅向鳥人，卻發現他並沒在身旁，而是走到一個高個子的……蟲子麵前。

  看樣子是這家攤位的店主，瘦高，不對應該稱其為瘦長。

  綠色的巨蟲，沒有絨毛，卻有上千個手腳。又細又長的身子分為多截，每塊連接處都有一個狀似膿包的黑色突起，最頂端時不時向外流出紅色汁液，但是又不會落在地麵。

  最引人注目的當屬蟲子頭部也戴著一張麵具，使淩若無法看清巨蟲的真實容貌。

  當然，她本來也不想看到。可是麵具上麵那隻不斷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實在讓人難以挪開目光，除卻眼睛異常大這個因素外，還因為它是獨眼。

  但這其實因為巨蟲太大，而淩若站在跟前顯得分外嬌小，何況離得有些遠又有麵具遮掩，很多細節都瞧不見。

  在每個手腳與身體的連接處都有眼睛，還有無比奪目的獨眼外部的黑圈根本不是什麽黑線或者紋飾，而是上下左右在一直晃動的眼珠子。

  “蟲兄！好久不見！”靛老二很是熟稔的上前打招呼。

  但見巨蟲行動緩慢的對著他彎下了頭，半截身子扭轉道身後，用其中幾隻手腳從桌上抓來幾個簡陋卻顏色詭異還在冒著青煙的石碗遞給鳥人。

  而老二想也沒想，接過來就全倒進口中。

  淩若眼快，在倒的瞬間看清了裏麵的東西。有那麽一刻，她又覺得五感敏銳是個負累，至少眼睛可以不用看的那麽清楚的……因為倒進老二口中的詭異液體中還有不停蠕動的怪異毛蟲。

  並非少女矯情，想當初還在水禾村時，多日未嚐肉味的淩若專門跑到林外抓蟲子解饞。對她而言，肉蟲就是那時的救命稻草。

  可是剛才看到的……當真沒眼看。

  “主人，你怎麽把眼睛捂上了？”

  鳥人還算夠意思，記得同行之人，不忘與巨蟲介紹。

  然而淩若這時候卻希望鳥人不用這般講義氣，專心去吃蟲子就好，不用顧忌她。

  而巨蟲呢，在得知人族少女是鳥人的主人時，身體明顯一頓，蠕動形態變得極其詭異。正準備抓給鳥人的新一波蟲子“哐當”的全都掉在地上，顯然是受到不小驚嚇。

  “你對他說了啥！”不知情的淩若無助的看向靛老二詢問道。

  “沒啥！”對方爽快的擺擺手，全然將同為震驚的少女和巨蟲當做空氣，開懷的撿起未撒的蟲漿倒入口中。

  “啊~蟲兄培養的幼蟲真是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