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來東部近海，已是輕車熟路。服用沙棠果後，二人跳入黑水之中。未幾，便達琉璃宮殿。

  不知是對她二人太過放心，還是水族沒了神力庇佑後力量微弱得難以覺察。從進入黑水區域後，巡邏衛隊的影兒都沒瞧到。

  不怪被外敵入侵，淩若再次感慨。

  隨後便徑直向禁錮巨蛹的禁地走去。

  “緋雲，你可以將魔核內的能量汲取殆盡？”

  既然能與緋雲正常交談，有什麽方法幹脆直接問好了。查古籍耗時耗力，還不一定準確。

  緋雲從腰間飄起來，升至淩若麵前的位置，尖著嗓子抬杠道，“不會。”

  從方才在八神肆館開始，淩若就感覺到緋雲很喜歡和她對著幹。行，既然如此便遂了它的意。

  “嘖嘖嘖。”少女先是不屑咂嘴，“虧師父還以為你能解決掉魔核，看來高估你了，連魔氣都不會吸。”

  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話還沒說完，淩若先學著緋雲的態度，傲慢的瞥了它一眼。

  這一套言行下來，明顯感到浮於半空的血玉身形抖了一下。

  嗬。淩若心中輕笑，果然還是個年輕的玉佩，不禁逗。要知道在演戲方麵，她可是天下無敵。而在禁逗承受度上……虧得羅肆至的存在，她也是佼佼者。

  “那個，也不是不會，如果是主人要求的話，本緋雲尚可一試。”

  得，它不僅喜歡對著幹，還是個小擰巴。

  尤其是聽到它自稱緋雲，看來對淩若起的名字還是很滿意嘛。

  紅衣少女強忍笑意，故作輕蔑道，“哦，是嗎？剛才不是有人說不會，我能相信你嗎？”

  “那是當然！”

  說著，血玉向上一跳，浮空的位置又高了一些，隻是礙於係在腰間的紅繩所限，否則怕是要飛越頭頂以表信心。

  “不要玩鬧。”說話者乃是身旁的小仙童，“馬上到達禁地，凝神。”

  經提醒，淩若確然意識到周遭的氣息已經發生變化。

  隻是當時走到這裏時，還隻是普通水域。從離開到重返，不足一日時光，沒想到巨蛹外溢的魔氣已經侵染到了這裏。

  若是剛才再做耽擱，後果不敢想象。

  “嗯”，淩若應了一聲，便從袖中抽出幾道淨化符。

  一手張開氣帳，一手掐訣。

  不過走路的功夫，數道黃符從袖中飛出，為二人鋪路。所到之處，腳底與周身皆有淨化符光。

  從遠處望去，猶如一條金光閃閃的通道。

  考慮到羅肆至的種族，淩若擔心淨化符會對他有傷害，於是支起同樣具有防護之用的氣帳。一則可為二人再多一層防禦，二則亦可隔絕淨化符對小仙童的直接損傷。

  他們不能還沒到巨蛹跟前，就已經被彌散的魔息所侵蝕。

  而這一切，羅肆至看在眼裏，並未言語。

  終於來到巨蛹麵前，看到黑霧籠罩的魔牆，才想起羅肆至的烏金扇還一直鎮在此地用來加強禁錮。

  沒想到靈器在此，巨蛹竟還能在喘氣之餘繼續擴散汙染水域，著實令人頭大。

  然而，令她頭大的不止於此。

  不知是否錯覺，淩若總覺得禁錮區域變大了一些。少女側過身看向羅肆至，小仙童黝黑的臉上也露出一抹異色。

  “師侄的烏金扇還能擴大禁錮範圍嗎？”

  少女懷疑的問了一句。

  “不。”小仙童眉頭緊蹙，“並非是烏金扇擴大禁錮範圍，而是巨蛹在爭取生存空間。”

  也就是說……“如果繼續擴大，巨蛹便可得到喘息？”

  “是。”對方聞言點頭，並補充道，“也或者，魔牆被巨蛹撐開而破裂。”

  “可是它怎可能在剛有喘息之機時，還有餘力讓體型變大呢，魔源……”

  少女盯著巨蛹外圍的魔牆，震驚道，“難不成除去魔核提供的魔源外……它在吸收你的魔氣？！”

  起初，羅肆至也有些懷疑，但是聽完少女的猜測，顯然連他都滿是差異。

  原以為是個不會攻擊的廢物，花些時間總能將它磨死，卻沒成想它還能不斷成長。

  如今，被磨死的怕是她倆了。

  而借助緋雲的汲取之力，爬也不再是最穩妥的方法。以目前的狀況看來，他們還得隨時尋找新情況的應對之計。

  小仙童先張口道，“據我觀察，體內魔核能幫它愈合傷口，但是速度有限。”

  二人早先已然確認腰腹符印乃是誘使敵方激活的障眼法，同樣位置的內部才是真正的魔核。堅硬的外壁則是依靠盈盈不斷地魔源供應，方可給予巨蛹保護。

  “也就是說，劍技攻擊有效！”

  “是。”

  巨蛹雖為防禦型魔物，卻也具有攻擊能力。這一點從上次自殺式反攻就可看出。

  但是魔源有限，以他的理解，隻要攻擊能造成巨大創傷，亦或形成的傷口數量足夠多，就會分取部分魔源去愈合。

  如此，攻擊強度驟降。

  配合緋雲的魔氣汲取，愈合速度亦會變慢。

  但以上都是理想狀態，是敗北一次後的經驗。

  眼下他們麵臨的，是一個在重生後再度加強的魔物，斷然不可掉以輕心。

  “師侄，你說巨蛹用來攻擊我們的招式，對它會有效嗎？”

  淩若這冷不丁疑問，著實給他問住了。

  但是轉念一想，這是個好問題。有朝一日，如若碰到的敵人能夠模仿並驅使自己的技能攻擊他，還真保不準會不會被重傷。

  “夫人是打算摹刻巨蛹招式反攻？”

  頂著孩童的臉蛋，卻喊著夫人，這感覺著實有些不適。淩若一把捏起小黑黑的耳朵，冷著臉警告道，“不需要我夫人，要叫我大姐姐。”

  “是……大姐姐……”

  在身高麵前，羅肆至尚且搞不定她，便服軟配合。

  “並非如此。”淩若賣了個關子，“前些時日，在素清派的符修心法中看到了個有趣的東西，等等你就知道了。”

  聽這意思，定然是打算借用巨蛹的招式反攻自身的。想起他也是可以複刻敵方殺招以為己用。至於這丫頭打算用何手段嘛，留些懸念也未嚐不可。

  烏金扇，目前是不敢輕易撤走的。為了防止體內魔息暴走，淩若在來之前曾勒令他不許再摘下墨玉指環，以至於原有形態不能恢複，隻能維持童身。

  心中萬般不願，最終還是照做。

  小仙童緊蹙著眉頭，口中默念魔文，魔氣凝聚周身，如煙如霧將他包圍。

  怎，莫不是又要吸收周遭魔息驅使技能吧。

  淩若剛要明令禁止，卻見以小仙童為中心，升起一顆黑色的愈漸變大，並且高速旋轉的球體。

  伴著小仙童口中聽不懂的魔文，球體緩慢的向巨蛹遊移。

  紅衣少女看得有些呆了，球之大，足以遮天蔽日，將二人頭頂的蔚藍海域掩蓋的隻剩黑色。隻是遊移太過慢速，隻能用老態龍鍾來形容。

  “小黑黑不會打算用這顆大球砸向巨蛹吧？”

  “要不然呢喵？”

  在感應到不遠處小仙童一記極為不爽的餘光瞥視後，一人一貓停止交談。但是——並不能阻礙她們以心念繼續交流。

  玩歸玩鬧歸鬧，在大事上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畢竟看熱鬧什麽時候都可以，但前提是必須有命。

  於是紅衣少女從衣袖中抽出“黑牙”和黃符開始繪製符籙，一口咬破手指，鮮血汩汩，毫不留情。

  羅肆至曾在皇陵之後與淩若講過緣何禁止她以血畫符，便與以血養器的風險一般無二，損身隻是小事，稍有不慎便是被吞噬入魔。

  這句話從他口中講出，當真有些奇怪。魔？他不就是魔嗎？

  若真的有朝一日墮魔，她也不愁沒伴。

  當日倒是承諾以後不再輕易以血畫符，可是今日情況特殊。淩若勾起淡淡的微笑，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何況，她也不認為以目前功力，自己能被輕易擾誌反噬。

  球越靠越近。

  以淩若的判斷，巨蛹即將掙脫烏金扇的禁錮。而沒有屏障和主人指向的情形下，任何性質的攻擊都會造成無差別傷害。即小仙童的魔氣術法亦會攻擊魔牆。

  所謂夾縫之中求生存。

  內外夾攻之下，巨蛹定然能借助魔牆禁錮破裂的間隙獲得喘息。

  淩若便是要抓住這個時候，最大程度的降低它的自愈速度。與此同時，準備巨蛹的下一輪反攻。

  眼看黑球就要到達巨蛹頭頂，禁地內的水域氣息大變，淩若的呼吸跟著變得急促。

  她，站在遠處，長身玉立。紅衣如血，蓄勢待發。

  連同巨蛹外周的魔牆，在急迫的情勢下也停止擴張，似乎屏氣凝神準備迎接新一輪攻擊。

  然而——黑球在巨蛹頭頂短暫的停留後，繼續遊走了……

  嗯？！

  淩若麵露異色，她可是捏好符咒隨時準備進攻了呀！

  “喂，小黑黑！這是什麽情況？！”

  少女的目光急忙轉向小仙童，可是對方閉目凝神仍舊在不停默念，並未理她。

  看到他的小孩模樣，淩若恍然大悟。莫非，形態會影響功法發揮？若真是如此，但凡今日有任何差池，都要算在她腦袋上了……

  如此想著，決定還是閉嘴的好。

  既然如此，少女更是不能停止畫符，於是手速更快的去繪製更多符咒，畢竟要補足小黑黑無法完成的攻擊傷害。

  可是，真相並非如此。

  黑球越過頭頂之後，繼續向巨蛹身後遊移。在所有人都以為小仙童施法發生錯誤時，尤其是巨蛹，它並未認出麵前的小個子就是上次禁錮它的黑衣男子。

  黑球忽然頓在巨蛹身後，球體瞬間變大，以十倍二十倍——肉眼無法覺察的速度充盈更廣闊的的水域。

  正當眾人充滿疑惑之時——“砰！”

  霎時間，球體爆裂，連同巨蛹外圍魔牆一同炸開，猶如房屋榱棟崩折。

  其內魔息不絕如縷，皆以氣彈形式借爆裂之勢向四外撒射。遠處看去，仿佛黑色流火，絢麗而鬼魅。以極高的頻率向剛剛掙脫的巨蛹砸去。

  “原來如此。”

  淩若不禁感歎，師侄果然是師侄，先前是低估了他。

  被魔氣彈擊中馬上在外壁留下彈坑，如此高的攻擊強度與頻率下，巨蛹很快就會不堪重負。

  與此同時，紅衣少女站在遠處掐指拈決。方才的幾道血符順以主人之願奔往巨蛹身旁。

  “嗙！”

  “嗙嗙！”

  又是幾聲巨響，但見飛往巨蛹的血符在半路化為巨大符兵。可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與先前的不同。符兵周身血紅，亦未攜帶武器，行動速度極快，似乎抱著必死的念頭，一股腦的往上撞。

  碰觸巨蛹外壁後，符兵“砰”得爆破，給它造成創傷麵極大的重創。

  淩若用手蹭了一下鼻尖，輕笑道，“爆裂符，本姑娘自創，正愁沒地方試呢！”

  不過也不能得意太早，先前的經驗告訴他們，巨蛹在受到攻擊後會進入狂怒狀態。

  固然，敵方體型開始變大，同時顏色開始泛紅。

  接下來的攻擊要更加小心了，被多次加強後的汁液噴濺到，她這細皮嫩肉大概是承受不了，更別提另一邊的小孩子了。

  除卻淩若的保留項目外，她本欲以劍技完成短時快攻，將巨蛹捅成馬蜂窩。隻是小黑黑釋放的魔氣攻擊強度大且頻率高，而劍技卻是需要近身才可攻擊。

  若真的走近魔氣彈範圍，她擔心變成篩子的還有自己。

  於是計劃臨時改變，又念咒派遣另一波持兵符兵上前攻擊。

  而沒有機會出場的小雪，隻能默默的在心裏為主人加油。

  那巨蛹瘋狂向外噴濺汁液，原本微紅的外壁變得發黃。與此同時，符印上下各半的蛹身已然分離，分別向小仙童與紅衣少女襲去。

  “喲嘿，還玩這一招。”

  虧得淩若反應極快，側身一個閃躲，被半身巨蛹擦身而過。然而小黑黑的狀況就不大好了。若是移動位置，則會中斷魔氣彈的攻擊。

  小仙童口中不停默念魔文，沒空說話。現在全靠淩若自己的判斷。

  正確，則生。錯誤，則亡。

  立刻衝他甩去一張黃底血符，在另一半巨蛹即將衝撞的路徑上，“啪”的一下，一個“羅肆至”出現在小仙童身前，擋住了全部攻擊。

  承接攻擊的“替身”被飛速而來的巨蛹撞倒後，開始原地打轉。虧得有它來擋，若是小黑黑被撞得昏迷，此時如果再被襲擊，後果不堪設想。

  她的替身符簡直無敵！

  小黑黑沒空道謝，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紅衣少女，盡是笑意。

  然而，這還隻是剛開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