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不合格的舞伴
作者:叫我醬油哥      更新:2020-03-01 06:12      字數:5149
  不見南師久,漫說北群空。

  場中隻手,畢竟還我萬夫雄。

  自笑堂堂漢使,得似洋洋河水,似舊隻流東。

  且複穹廬拜,會向槁街逢。

  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

  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

  千古英靈安在,萬裏腥膻如許,磅礴幾時通?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想到陳亮所做的這首古詞的時候,唐正正在酒會裏摟著舞伴兒小池初春的纖腰,跳交誼舞。

  這交誼舞的步法,還是當年許璐教他的。

  場中播放的音樂,正是那首曾經風靡大上海的《何日君再來》。

  一個嗓音非常甜美的女聲正在演唱:好花不常開,美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淚染相思帶……

  雖然伴舞的女孩談笑嫣嫣,貌美如花。

  而伴唱的歌聲又非常的甜美,但在他的心裏,卻非常不合拍的想到了陳亮(字同父)的這首詞。

  他雖然隻讀了半年私塾,但那個私塾先生卻是一個憂國憂民的飽學之士。

  給學生開蒙之際,往往會給他們讀一些愛國詩篇。

  其中就有知名度不下於嶽飛的滿江紅的這首陳同父所做的《水調歌頭·送真州陳子華》。

  陳同父所生生活的年代,國家沒還未統一,分成南宋和金國兩個政權。

  當時以宋高宗和秦檜為首的投降派,殺害誌在統一中國的愛國將領嶽飛,上表向金國稱臣。

  於是每年的元旦,都要派使臣去給金國的皇帝拜年。

  詞中的那個陳子華,就是派到金國拜年的使者之一。

  他還向陳亮抱怨道:可笑我堂堂堂一個宋朝的使者,為什麽要向敵國的皇帝卑躬屈膝?於是陳亮就安慰他說:你暫且忍辱負重,我相信總有一天挑起戰爭的戰犯會得到他應有的懲罰的(懸首槁街)。

  我也相信,有著悠久曆史文化的中原(詞中專指汴京)地區百姓,總有一些熱血誌士,不畏強暴,奮起反抗。

  希望你能借這次出事的機會,暗中聯絡他們。

  隻要所有的人都聯合起來,我們的國運就會萬事昌隆。

  雖然宋金之戰是古代中國內部兩個不同政權之間的博弈,而現在中日之戰是兩個不同國家之間的反侵略與侵略者之間的生死相搏,並不能完全類比。

  但唐正感覺自己的心境和那位去給敵國皇帝拜年的陳子華還是差不多的,雖然他化裝成日本人是為了執行任務。

  但是看到日本人在中國大地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那個心境和陳子華當年一樣的憤慨。

  日本在太平洋到處燃起戰火,軸心國的勢力就像一團擴散的癌細胞,正在惡性的膨脹。

  反法西斯戰爭一度陷入了低潮,到處都是妖魔鬼怪的歡呼雀躍聲,到處都是渙散人心的靡靡之音。

  正所謂“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

  猶唱後庭花。

  ”唯一能叫人有所慰藉的就是,陳亮詞中所提到的那種希望:“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

  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

  ”他心裏暗暗說:不錯,我就在那一個半個裏。

  “哎喲!”

  懷裏的舞伴兒忽然痛苦地叫了一下,這一下令他非常的尷尬,連忙道歉:“對不起,小池小姐,又踩疼你了吧?”

  這時候的小池初春走起路來已經一瘸一拐,她苦笑一聲:“沒有什麽的,隻要你喜歡,我們還可以繼續。

  ”唐正卻沒有什麽心情繼續了,溫柔的說:“我也累了,要不然,我們到旁邊休息一下。

  ”身邊的舞伴沒有說話,非常順從地跟著他到了旁邊。

  就在這時候,一個一臉橫肉的日本軍官走了過來:“小池小姐,我是你最忠誠的仰慕者,遠不是這種踩人腳的粗魯家夥所能比擬的。

  能不能請你跳一支舞?”當著唐正的麵來撬他的舞伴,這是明顯的一種挑釁行為。

  小池初春認識他,看了看身邊的唐正,便非常歉然的站起來鞠了一個躬:“非常抱歉,犬養少尉。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說著情不自禁的往唐正身邊靠近了一點。

  這個舉動深深的刺痛了那個前來邀舞的軍官,他怒聲道:“我犬養直男那是大日本帝國貴族的後代,叔父更是駐紮在莫陵縣的犬養聯隊長。

  這家夥姓什麽前田,沒聽說過,該不會是部落民的後代吧?你選擇了他,日後還要改姓名叫什麽前田初春,本身就是對你的侮辱!”

  日本是一個等級製度森嚴的國家,部落民就是賤民的意思。

  在那個國家裏,賤民的後代是沒有資格和貴族的後代通婚的。

  唐正輕蔑的一笑:“沒文化真可怕,我前田氏出自貴族藤原氏,遠在德川時代就成了藩主。

  而那時候,你的祖先恐怕正在給我家豢養的寵物狗鏟屎吧?正好,我從德國購買的黑貝就要運回來了,還缺一個‘鏟屎官’,就你了,反正這也是你家家傳的職業。

  你放心,我家鏟屎官的待遇,比別人家的都高,不會虧待你的。

  ”

  有人說最大的輕蔑就是無視,聽了唐正這些話,直氣得犬養直男七竅生煙。

  但是他又無法反駁:不錯,前田氏早在江戶時代就成了貴族,到現在已經有幾百年曆史了。

  而犬養氏,成為貴族,還是在明治時代才開始有。

  這個姓氏的祖先,沒準真是給人養狗的。

  (日語的語序和漢語相反,一般都是賓語在前謂語在後。

  所以犬養不是漢語中“狗養的”意思,而是“養狗的”。

  這是兩國文化上的差異。

  )因此唐正的話雖然難聽,卻也叫他無法反駁。

  隻是雖然無法在言語上反駁,這

  口氣咽不下去。

  我就不信了,玩兒倒的還比不上你這耍嘴皮子的?於是他唰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戰刀。

  用他指著對麵的情敵:“今天,是我們軍人最榮耀的一天,全世界都在為我大日本帝國軍人狂歡。

  你憑什麽要挑釁我們,我要跟你決鬥!”

  在現場維持秩序的,都是赤藍幫的弟子。

  要是中國人在現場和太君們頂牛,這幫家夥早衝上去教訓那個不識時務的家夥。

  但今天明顯是兩個“太君”之間的爭風吃醋,神仙在打架,哪裏是我們這些蝦兵蟹將所能幹預的?隻是,不幹預不行啊。

  一旦傷著了誰,我這小小的酒店可承擔不起。

  酒店的經理名叫姚偉,眼見前麵動了刀,嚇得心驚肉跳他自己不敢過去,就對身邊那個非常妖嬈的副經理說:“啟蓮,你去勸解一下,隻要不發生流血事件,我們就算完成任務了。

  ”

  那個啟蓮擺著性感的腰肢,款款的走到犬養直男身邊,輕輕一笑:“犬養太君,大家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子民,何必為這些小事傷了和氣?來來來,我要陪你跳一支舞怎麽樣?我的舞技可比那個女孩強多了,包您滿意!”

  她話音未落,就聽啪的一聲脆響,站立不穩,原地轉了三個圈,摔倒在地。

  哎呀!

  小池初春的心地非常善良,連忙跑了過去把他扶了起來:“啟經理,您怎麽樣?”祁連的臉上多了五個烏黑的手指印,撫著胸口咳嗽不已,不斷有血從嘴裏吐出,還混著幾顆牙齒。

  她的眼裏滿是委屈的淚水,卻一聲也不敢哭。

  犬養直男輕蔑的一笑,“小池小姐,我們都是高貴的大日本帝國上等人,何必去管一些亡國奴的死活?走,陪我去跳一支舞如何?”

  小池初春拿出來一雙潔白的手帕,正在細心的給啟蓮擦嘴角的血跡。

  聽了這話,冷冷地說:“人家好心邀請你跳舞,你不答應也就算了,為什麽要打人?你能這樣對待她,會不會也想同樣對待我?”

  這時候所有跳舞的名流都圍了過來,看著犬養直男的眼神都有一些不以為然,隻是迫於他的淫威,沒有人敢上前製止。

  犬養直男也覺得眾怒難犯,他不敢回懟小池初春,卻把怒火撒在了唐正身上:“前田,你這個懦夫,難道隻會躲在女人的身後嗎?”

  這時候,龜縮在後麵的經理姚偉不得不出麵了,他從容的掙了掙鼻梁上的金邊眼鏡,分開人群,來到犬養跟前,當時換了一副非常燦爛的微笑,一臉討好的說:“犬養君息怒,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得罪了你,我馬上就把她開除。

  馬上會派最漂亮的女人給您伴舞,還會包括本店最具特色的白金服務,包您滿意……哎喲!”

  還沒說完,隻見一個拳頭在他眼前無限放大,砰的一聲,眼鏡粉碎,破碎的鏡片兒紮進了眼睛裏,疼得他就地亂滾。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管爺爺的事?今天誰要敗我的興致,就是我犬養家族的敵人!”

  這時候唐正站了出來,冷冷的對他說:“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有個條件。

  ”

  “早該這樣,你說!”

  “我們倆打架,誰也不許叫幫手。

  如果我輸了,是死是活任你處置。

  但如果你輸了,必須包賠剛才那兩位經理的損失,並向他們道歉。

  ”

  剛才的事,著實把他氣炸了。

  雖然姚偉啟蓮二人在日本人麵前卑躬屈膝,得到這種下場也算應得之報。

  但是一個日本人在中國的領土上為所欲為,著實叫人忍無可忍。

  更何況他的叔父犬養一郎在莫陵縣組織了好幾次大掃蕩,所過之處十室九空白骨露野,更加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他的侄子此刻的表現,可見平日為人也好不到哪兒去,正好趁此機會幹掉。

  好好的出出這口惡氣。

  你們炸了珍珠港咋的,你們在太平洋上橫行又咋的,出來混難道不需要還嗎?

  犬養直男這時候也是欲令智昏,絲毫不考慮這麽做的後果,跳起來說:“這是我和前天勇之間的事兒,你們誰也不許插手。

  否則,就是與我犬養家族為敵,會遭到我們毫不留情的報複!”

  雖然此刻青石壩市的偽市長李清福也在場,赤藍幫的大佬樂悟天也在場,但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幹涉兩個日本人之間的事。

  這時候,真正能鎮得住場子的大羽聯隊長又在南方打仗,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地壓製住他們兩個。

  因此也隻好叫酒店的保安把他們和普通的客人隔離開來,免得那些家夥躺槍。

  犬養直男一隻手狠狠的指著唐正,“聽說你武藝不錯,學的還都是中國人的武術。

  今天就要叫你看看,大日本帝國高明的武術,是怎麽教訓你這個蠢蛋的!你過來,看我一刀活劈了你!”

  眼見小池初春關切地看著自己,唐正非常禮貌地對她微微一笑,“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不把這條瘋狗給打倒,恐怕我們就不會安靜的在這裏休息了。

  你們先閃後一些!”

  等到這塊兒周圍沒有其他人了,他這才說:“我家狗狗鏟屎官的後代,今天叫你看看誰是主人,誰是奴才!如果你要敗了,我也不要你的性命,還等著你去給我家清掃狗窩呢!”

  這話他用日語和漢語分別說了一遍,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兩個日本青年之間的戰爭。

  但不知為何,聽了他這話,咋就感覺到有些解氣呢?有的人更是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笑過之後才覺得不妥,又連

  忙捂住了嘴。

  “八嘎牙路!”

  犬養直男怒吼一聲,雙手高高的掄起來戰刀,照著唐正的腦袋就劈了下來。

  刀子剛踢到半空中,忽然發現眼前沒有了目標。

  哎喲不好,他要偷襲我!無奈他用力過猛,再想收住自己的刀,已經來不及了。

  就聽噗的一聲,突然覺得自己左膝蓋的膝彎處劇痛,似乎是被什麽尖刺狠狠的刺了一下。

  當時站立不穩,一條腿跪了下來。

  “現在才開始投降嗎,晚了!”

  唐正毫不可憐,就飛速的轉到他身後,在他另一個膝蓋後麵的膝彎處刺了一下。

  撲通一聲,他雙膝跪倒在地。

  回頭一看,隻見唐正似笑非笑地站在他麵前。

  雙手的手掌平攤,兩隻尖刺狀的東西,正在他掌心飛轉著。

  “這回該給我家養狗去了吧?”

  憤怒、恐懼、懊悔、羞愧,種種的負麵情緒交織在一起,犬養直男說不出話來。

  隻覺得全世界人都在嘲笑他,這種恥辱他哪裏忍受得了。

  突然大叫一聲:“士可殺不可辱!”

  突然調轉刀頭,雙手握著刀把,用力地刺向了自己的小腹。

  撲的一聲洞穿過去,還不算完,他剛想縱向切割,但是已經沒有了力氣,不甘心的摔倒在地上。

  天欲速其亡,必先促其狂。

  不作死就不會死,這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赤藍幫的大佬樂悟天,一看事情不可控,連忙歇斯底裏的召喚叫醫生。

  雖然他叫的歡,卻始終躲在眾多保鏢的後邊,並不敢搶上前來。

  雖然這也襯托了唐正的勇武,卻也使得他喪失了直接刺殺這個漢奸的機會。

  他一看事不可為,便扶著小池初春說:“我已經吃飽了,不如咱們回去吧。

  ”

  嗯。

  小池初春臉色蒼白,顯然被剛才突發的事情嚇得不輕。

  輕輕的答應了一聲,便任由唐正扶著走出了酒店。

  “先生你不能走!”保安隊長攔住了他。

  “這位女士累了,我送她回家,難道不行嗎?”

  保安隊長雖然臉上帶著笑,卻絲毫不肯讓步。

  “太君的事我們哪裏敢管,隻不過現在這裏死了人,您是當事人,必須要留下來配合警署和憲兵們的調查。

  ”

  “你們剛才也聽到看到了,是他一直在挑釁我,並揚言要活劈了我。

  我可一直都沒有想殺他的意思,隻不過是想打敗他,叫他給受傷的人道歉賠錢,難道這不是一個正當的訴求嗎?這個玻璃心的懦夫,接受不了失敗,做錯了事連道歉的勇氣都沒有,真給他犬養家族丟臉!他那把刀一直都沒有離手,我們也看見了,如果警方檢查刀上的指紋,也都是他,並不是我塞給他的。

  而他正是用

  自己的刀自殺的,與我又有什麽關係?”

  酒店裏終究是有人報警了,警署和警備司令部的人全部到場,果然叫了唐正問話。

  他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又從容不迫的把上麵那段話重複一遍。

  這裏有許多目擊的證人,他們的證詞和唐正所說一模一樣,而且現場的證據,也都證明犬養直男的確是自殺。

  死者雖然是日軍中的軍官,但唐正手裏同樣有日本特工人員的證明,大家的勢力半斤八兩。

  倒教這兩個部門的日本負責人也不敢過分的難為他,做完筆錄之後,便放他回家了。

  出了門,坐上了黃包車,唐正這才一臉歉意地向一瘸一拐的小池初春道歉:“對不起小池小姐,我其實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舞伴。

  ”

  小池初春的臉上一紅,卻非常堅定的說:“不,你非常的合格,我以你為傲!”

  剛回到家不久,就接到了市裏的一個消息:民國三十年十二月九日,時任重慶國民政府主席的林森向世界宣布:中國和日本進入了戰爭狀態!同時,美英中蘇等幾個國家組成了反法西斯聯盟,共同來對抗日益膨脹的三個軸心國。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反法西斯戰爭,進入了反擊階段。

  而這時,龍魂的高層通過鐵匠鋪向唐正傳達了指示:必須幹掉偽政府的幾個高層人物,提振民族抗日精神,打仗一下侵略者的囂張氣焰。

  抗戰救亡,時不我待,望同誌們共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