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又見滿江紅
作者:叫我醬油哥      更新:2020-03-01 06:11      字數:4377
  李陽和嶽紹祖畢業於同一個講武堂,此人除了軍事理論以外,對於詩詞方麵也有非凡的造詣。和他們班裏另一個單寫論文的同學秦沐陽,合稱“秦李”,那是學員之中的佼佼者。

  與秦沐陽那種孤僻的性格相比,李陽倒顯得隨和的多。他和班裏每一個同學都談得來,在學校的時候,嶽紹祖對他的印象還非常不錯。

  想不到分別多日,這個李陽居然投奔了南京方麵,成了汪精衛那個大漢奸手下的一條走狗。

  嶽紹祖心裏暗中惱怒,臉上卻也變了顏色,質問道:“李兄,難道你想叫我學秦檜,做一個地地道道的漢奸嗎?”

  李陽哈哈大笑,頗有一副當年諸葛亮舌戰群儒的風采。隻可惜手中沒有羽毛扇,隻好搖頭晃腦擺足了譜,這才說道:“何為忠良,何為漢奸?這其中的緣故,恐怕許多人也弄不明白。都沉浸在夢裏,如果以令主嶽飛嶽元帥的是非而論。兄弟我非但不是漢奸,反而是我大漢之忠臣呢!”

  怎麽當漢奸還當出道理來啦?

  嶽紹祖看了他許久。這才放緩了語氣,“願聞李兄高見。”

  “請問嶽兄祖上嶽武穆是與誰為敵?”

  “自然是於北方的金國了。”

  “金國與嶽兄的祖上有何冤仇?”

  “經過滅亡北宋首都汴京,俘虜了宋徽宗,宋欽宗兩位皇帝,史稱靖康之恥。先祖為了收複失地還我河山,雖九死而不悔。”

  “如果是這樣說的話,嶽兄,你可真要感謝日本皇軍啦!”

  “此言何意?”

  “經過祖居現在中國的東北,令祖勵誌還我河山,卻被昏君奸臣所害,最終也沒有驅逐了金國,直到冤死於風波亭上。而皇軍養兵海島,一戰攻陷旅順,再戰占領整個東北。像那東北居住的都是金國人的後代,他們被日本人殺戮也好,洗劫也好,與我大漢有何關係?不過是蠻夷虐待蠻夷而已。相反,嶽兄應該把金國後人現在這慘狀,在祭祖的時候告訴令祖嶽武穆,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想必他老人家聽了這個消息以後,也該含笑九泉了。”

  嶽紹祖冷笑道:“汪先生也是因此才認賊作父的嗎?”

  李陽笑了笑:“汪先生和日本人合作,有以下三種原因:

  第一種,主要是日本人仗義出兵,嚴懲經過人的後代,是我大漢的恩人。

  第二種原因嗎,就是因為日本人比我們強。自從進入中國以來,勢如破竹,無望不利。我們打不過他們,這是事實。可是現在有許多人都看不清這個事實,亂唱高調,結果害得刀兵四起,名不聊生。汪先生有感於此等慘狀。這才創立了低調論。打不過呢,就直接承認打不過。投降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第三種原因嗎,就是曲線救國了。倘若我國人不努力爭取,一旦任由日本人掌握了握我的大權,那麽他們就會視

  我們人民為草芥,殺戮不止。現在,我們和日本人合作。權力還是掌握在自己人手裏。還是中國人管中國人。隻不過對日本人說些好聽的而已。錢照賺,事照做。何樂而不為?”

  一派胡言。

  嶽紹祖心中暗想。他當時就想發作,轉念又一想:且慢!如果我現在拒絕了,那麽就探聽不出南京那方麵的消息了。不如暫且與他虛與委蛇,慢慢的套問他一些話。等時機成熟了,再叫他看看我嶽某人的手段!哼哼!我嶽家祖傳的精忠報國四個字,難道是說著玩的嗎?

  於是他不動聲色的說:“可是我和皇軍軍打了這麽久,雙方都死傷慘重,都殺紅了眼。一旦投降,他們會容得下我嗎?”

  李陽看了他半天,不由得有些鄙夷他。心想:都說這嶽紹祖是當世的嶽武穆,鐵骨錚錚,寧折不彎。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於是,他無所謂的笑了一下,故作誠懇的說道:“嶽兄,你這可就是鑽了牛角尖兒了。

  要照你這麽說,當年的梁山好漢,既然打定主意要招安,就該自己綁了自己。跪倒在朝廷的衙門門口,任憑發落才是。他們為什麽還要三敗高俅,兩破童貫?如果一仗不打,朝廷就會當他們是可有可無的廢柴。打了這五仗,朝廷才不得不重視這支能征慣戰的隊伍。事實上也證明了這一點,宋江自從招安以後,打田虎王慶破遼國,征方臘。所向披靡。這就是宋江的本錢。

  與此同理,皇軍所需要的也是能打勝仗的將軍,而不是隻會留須拍馬的可憐蟲。嶽兄駐守青山區一帶,和皇軍屢屢交手,絲毫不落下風。已經完美的顯現出了你的軍事才能。有足夠的本錢和皇軍談判。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

  “這麽說皇軍是把我姓嶽的當成了宋江一樣的反賊了?”

  “比喻而已,嶽兄大可不必當真。”

  嶽紹祖霍然站起,道:“李兄,想必你也知道。當今唯一合法是國民政府,嶽某身受黨國栽培,掌握兵馬職權。我豈能忘恩負義,做出投敵叛國之下賤之事?如果老同學你是來敘友誼的,我們就喝酒。如果再想談這種事,我嶽某認識你,我的手槍卻不認識你!”

  忽然見他翻了臉,李陽大覺無趣。但是此人就是賣狗皮膏藥的,耍嘴皮子出身。哪裏會因為這一點點挫折就此放棄?眼見這條路走不通,於是又換了一種思路。

  “嶽兄耿耿忠心,著實令人讚歎。就算皇軍提起來也讚歎不已。其實嶽兄也不必翻臉。除了投降以外,其實還有另一種合作方式。這件事可是我們共同的利益,不知道嶽兄願不願意聽?”

  “什麽共同利益?”

  “我問你,山城的老頭子平生最忌諱的是誰?個人覺得肯定不是皇軍,而是和他爭鬥了十幾年的共軍。而這共軍,在皇

  軍的占領區裏,也屢屢和皇軍搗亂,皇軍對他們也恨之入骨。嶽兄此時也兼任青山地區剿共司令部總指揮吧。其實我們可以在剿共方麵深度合作,情報共享,利益均沾。而且,做這種事,不但皇軍不會反感你,也會深得你們的老頭子的歡心。以後你就會逐漸平步青雲,實現平生誌向。正所謂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嶽紹祖不悲不喜,平靜的審視了他許久,忽然問了一句題外話:“在學校的時候,就聽說李兄擅長詩詞,隻可惜一向無緣請教。今天兄弟填了一首詞,詳情李兄斧正一番,不知道可否賞臉呀?”

  有門兒!

  李陽心裏暗自高興:古人說,忠誠是因為背叛的價碼不夠。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這個表麵上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終於要露出狐狸尾巴來啦!也好,不如借此機會和他拉近一下感情,或許大事可成。

  “願請嶽兄墨寶。”

  嶽紹祖吩咐一聲,早有副官準備好了筆墨紙硯。他提筆在手,筆走龍蛇,頃刻之間,一片草書題《滿江紅》馬上就躍然紙上。這是嶽飛那首《滿江紅·寫懷》的和詞,步的是嶽飛的原韻:

  板蕩中原,哀鴻遍、烽煙未歇。回首處、靈旗招徹,無邊英烈。奮勇誰牽京薊土,剛強何似台莊月。更堪驚、屍骨塞秦淮,烏啼切。

  馬嵬諫,幽能雪;臣構忌,如何滅?把國仇一擲,唾壺成缺。神箭橫穿湯穀日,刺刀飲盡倭賊血。勒燕然、瀝酒奠國殤,銘金闕。

  這首詞的上闋,回顧了日本侵華以後中國的慘狀,以及二十九軍抗日,台兒莊血戰的慘烈。以及日本南京大屠殺的罪惡。風格悲壯沉鬱,讀起來令人義憤填膺。

  但李陽這種出賣了靈魂的漢奸,對此卻不以為然。他笑了笑:“嶽兄妙筆生花,佩服。詞中所說的盧溝橋事變,台兒莊血戰,以及南京慘案,真的令人惋惜啊。如果早聽了汪先生的,何至於此?”

  嶽紹祖冷笑道:“你的皇軍揚言三個月滅亡中國,如今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吧?不可戰勝,言之過早啊!”

  這種當麵抽臉的滋味非常的不好受,李陽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眼見這個話題無以為繼,他馬上又換了一個話題:“今日咱們隻談詩詞,不談國事。小弟不解的是過片這兩韻:馬嵬諫,幽能雪;臣構忌,如何滅?感覺嶽兄似乎有所指,又不知道您所指為何物?”

  嶽紹祖冷笑道:“李兄真的不解?”

  “願聞其詳。”

  “想當年,唐玄宗任用奸佞,引起安史之亂。倉皇逃到馬嵬坡,將軍陳玄禮兵諫唐玄宗。卒使太子監國,克複兩京。但令人感慨的是功臣陳玄禮卻被奸宦李輔國幽禁起來,直到病逝,著實令人扼腕歎息啊!”

  李陽聞弦歌而知雅意,說道:“曆史上的陳玄禮,隨太上皇居於南內,封

  蔡國公。後來也是在南內病逝。我兄如此寫法,應該是另有所指,想必是為張漢卿鳴不平吧!”

  嶽紹祖不答,但其神態已經可以證明了一切。他忽然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奸宦李輔國應該是李兄先祖吧?”

  李陽差點跳了起來,“嶽兄這是什麽話?李輔國是太監,哪裏來的後代——好啦,今天我們隻說詩詞。請問臣構又指的是誰?”

  嶽紹祖目光忽然變得嚴厲:“自然是指的南宋的昏君趙構了?其父兄被金國所羞辱,母妻為金人所玷,自己亦為金人嚇得不能人事。不但不願意收複失地,反而殺害先祖嶽武穆王,拜羞辱其父母妻子的敵酋為叔,在《上大金國皇帝誓表》中自稱‘臣構’,其懦弱無恥,莫為此甚。史書稱呼他為宋高宗,實為國譽。按照其行事,該當稱呼為‘宋昏宗’才是。倘若他重生在今天,應該會成為汪兆銘先生一樣的‘低調論者’。這樣認賊作父的大漢奸,正是你家汪先生的同道啊!”

  這通斥罵,已經是在當眾抽臉了。

  李陽這才知道嶽紹祖的真實用意,他騰的站了起來:“我知道嶽兄也恨金國,大日本帝國皇軍占據了東北,也正是為您的祖上出氣啊!您不但不應該仇視,還應該感謝他們才對。”

  啪!

  嶽紹祖的手槍拍在桌子上。

  “姓李的,你枉讀聖賢書,卻如此不明大體。自古以來,中國的概念就一直在擴充。有開始的河南一省,延伸到整個黃河流域。在由黃河流域,延伸到東北、察哈爾、綏遠、寧夏、新疆以及青藏高原、廣西等地。在這個過程中,許多原本敵對的民族,最終都融合再一起。

  辛亥革命成功以後,清帝退位時有‘仍合滿、漢、蒙、回、藏五族為統一之中華民國’之聲明。現在的中國,領土也遠比南宋小朝廷大的多,而金人的後代滿族人也融入到了中華民族大家庭裏。

  即使我先祖嶽武穆生在今天,也斷然不會仇視愛國的滿族人民,而會和他們一起,共同推翻所有日本侵略者所扶植的滿奸、漢奸等一切分裂分子建立的偽政權。把日本侵略者趕回東洋老家去!豈能做侵略者之鷹犬,受天下之唾罵?”

  他所說的滿奸漢奸裏,自然是把李陽包含在內了。他麵紅耳赤,卻無法辯駁。最後惱羞成怒,憤然說:“看來你是徹底赤化了,在向共軍靠攏。別忘了,早些年‘清黨’的時候,你在青山地區也殺害了不少共黨份子。就算你有心靠攏,他們會原諒你嗎?”

  嶽紹祖站了起來:“此一時,彼一時。嶽某身為黨國軍官,當初兄弟鬩牆,嶽某與共軍各為其主,自然是忠君之事,履行軍人之天職。

  自張漢卿兵諫以來,國共摒棄前仇,共同抗日。嶽某奉命駐守青山,堅決抵抗,也是履行軍人天職。

  戰爭對於軍人而言,隻是必須遵從的命令。關鍵是決策者必須有清醒的頭腦,才會避免軍人的失誤。

  所幸國府同意共軍主張,一致對外。這才使得嶽某在此存亡之際,有所建樹。無負總理所托,無負人民之望。”

  李陽弄了老大無趣,憤然道:“既然你要做皇軍炮口冤魂,誰也不會攔你。告辭!”

  嶽紹祖冷笑道:“來人,將這大漢奸拿下,就地正法!以為叛國者鑒!”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南京的漢奸賣國政府,我不予承認!今日是為國鋤奸,斷絕一切想做漢奸者的退路!”

  早有衛兵進來,揪住李陽,拖了出去,隨著一聲槍響。嶽紹祖站了起來,“全團自我以下,寧可戰死,絕不後退。今日,我們就做中華民族的忠臣。精忠報國,死而後已!”

  “精忠報國,死而後已!”

  在場軍官無不憤慨,隨著這位愛國的團長一起表態。就在這時,有參謀長進來報告:“團座,八路軍代表表態,要在陵山公路上發起一次針對日軍的襲擊,切斷日軍補給線,以策應我軍抗日義舉!”

  嶽紹祖大喜:“如此最好,在這存亡之際,更應該摒棄前嫌,一致對外。代我好好感謝八路軍代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