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見到淩慕兒，臉色緩和下來。她低聲說道：“原來是慕兒。”

  “堂姐。”淩子成乖巧地叫她。

  淩慕兒摸了摸淩子成的小臉：“成兒怎麽不去找堂姐玩？你伯母可想你了。”

  淩子成紅了小臉。堂姐的家裏有好吃的，上次他吃得好幸福。可是娘說了，堂姐家裏是好人，但是他們不要把別人的善良當作理所當然。他們家的日子也不容易，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的生活。

  “店裏的生意那麽好，你怎麽不去忙？”蘭氏溫聲說道。

  淩慕兒本來想說，店裏有好幾個仆人，用不著她幫忙。然而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個念頭，那個念頭讓她改變了說法。

  “小嬸嬸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我哪裏呆得住？我這人別的還好，做那些細致活兒一點也沒有天份。呆在廚房裏吧，不是摔盤子就是摔盆。呆在大堂裏吧，倒杯茶水也能給客人的衣服弄髒。我不呆在店裏還好，一進去就是給他們添亂。幸好我懂得看賬本，以後店裏的賬本交給我，其他的就別交給我了。”淩慕兒一幅心有餘悸的樣子。

  蘭氏羨慕地看著淩慕兒。那麽大的店鋪，生意又這麽好，他們家算是熬過來了。前段時間王氏發瘋，想要對他們家的人不利。他們也受到了驚嚇。不過好在沒出什麽事，他們也苦盡甘來。要是她能擺脫淩家，讓她少胳膊斷腿也行。

  “你爹娘和大哥也在店裏，就算你做不了事情，想必他們也能忙得過來。”論勤快，楊氏算是所有媳婦裏最勤快，也是最心靈手巧的。畢竟以前做過童養媳，從小就受了不少折磨，屋裏屋外的活兒都是她。

  蘭氏以前被爹娘寵壞了，什麽也不會做。後來嫁給了淩威，感覺就是災難的開始。這些年來，她也學會很多東西，但是還是不如楊氏。如果可以的話，蘭氏挺願意和楊氏親近。可惜……現在他們分了家，連相處的機會都沒有了。

  淩慕兒知道這樣暗示蘭氏沒有作用，蘭氏根本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看來，她隻有開門見山地說了。

  “小嬸嬸，我們店裏缺人，想著去外麵招幾個人。今天遇見你，我倒是有了另外的想法。你看這樣行不行……”淩慕兒壓低聲音，對蘭氏說道：“你來幫我們家作工，每個月兩百文錢。”

  蘭氏愕然地看著淩慕兒：“慕兒，你願意招我做事？”

  “對啊！咱們知根知底。與其叫外人，當然是自己人比較放心。”淩慕兒微笑地看著蘭氏。

  蘭氏感動地紅了眼眶。她想答應。一個月兩百文啊！完全可以讓他們母子很好的生活了。

  不過，她不能。

  就算賺了錢，回去也是交給王氏。他們母子仍然過著最拮據的生活。

  如果能夠離開那家人就好了。

  以三嫂那家子的善良，一定願意幫襯他們一把。換句話說，就算三嫂他們不願意，她娘家人也會幫她。她再苦也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這些年來，她娘家每年都會送不少東西給她，那些東西幾乎落到那家人的嘴裏，她和成兒根本就沒有吃上什麽。有時候她真想告訴爹娘，不要再浪費東西了，留下來自己吃吧！可是爹娘執意要送。哪怕他們知道東西最後會落到王氏那家人的肚子裏，他們還是必須得送。要是不送，他們母子的日子更不好過。

  或許，她應該考慮一下改變這樣的困境。路是自己走出來的。三嫂他們能夠脫離那個賊窩，她也可以。

  隻要能夠離開那裏，她什麽也不要，隻想帶走成兒。

  和離。

  第一次，蘭氏有了和離的心思。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像發苗的小苗，一點一點地竄出來，慢慢地竄出很高，她越來越控製不住這樣的心情。

  腦海裏浮現淩子成前幾天在店裏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那小小的臉上滿是幸福。那一刻，她真的好心疼。

  她在想，她真不是一個好母親。她的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過一天幸福的日子。他和淩喜一樣大，可是淩喜比他高一個頭。他看上去像是兩三歲的孩子。然而這孩子還那麽懂事，每次都是反過來安慰她。

  為了孩子，這日子也不能這樣過下去。她得想辦法才行了。

  “慕兒，再給嬸子一個月時間。嬸子處理好那些事情，再來找你討口飯吃。”蘭氏想明白了，眼裏的暗沉消散，那雙眼睛變得有神起來。她原本就長得不錯，否則也不會被淩威盯上。這些年受盡了折磨，整個人死氣沉沉的。這一刻，猶如撥開雲霧見天明，整個人有了生機和活力。

  淩慕兒微笑：“好。”

  “對了，今天王氏和方氏進城了。你可曾看見他們？”蘭氏皺眉說道。

  “見過了。他們正在我們店裏吃霸王餐。”淩慕兒嘴角上揚。

  “那你還在這裏呆著？你們家都是一群老實人。隻有你能夠震得住他們。你還不快點回去？”蘭氏瞪著她說道。

  淩慕兒拉著淩子成的小手，微笑道：“成兒，餓了吧？堂姐帶你去吃東西。”

  蘭氏見她一幅無關緊要的神情，不由得急了：“你沒有聽見我說的嗎？還是說，連你也怕了他們？這不對啊！你可不是這麽容易被嚇著的。到底怎麽樣了？”

  “小嬸嬸，有句話叫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淩慕兒抬頭看向蘭氏。“我爹娘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絕對不會不在乎自己的兒女。上次我哥哥差點被害成殘疾，他們自己更是差點被打死。所以，他們不可能會原諒王氏的。”

  “真的？你爹娘那樣的老好人，真的知道反抗王氏了？”蘭氏還是一幅不相信的樣子。

  “真的，絕對是真的。不相信跟我去看。現在應該散場了。”淩慕兒說道。

  蘭氏沒有跟淩慕兒去店裏查看也知道淩慕兒說的是真的。因為王氏被衙役抓走了，城裏到處都在討論這件事情。有人說淩大誌不孝，對自己的親娘這樣狠。有人說王氏以前對淩大誌不好，所以才會引起親兒子的無情。總之，各人有各人的說法。不過淩家飯店算是又出名了。隻是這次出名可不是什麽好事。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看來你爹娘真的變聰明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我真擔心他們還像以前那樣擰不清。”蘭氏揚起一個笑臉。

  淩慕兒很少看見蘭氏露出笑容。這些年太壓抑，當年青春活潑的少女已經變成一個滿心怨憤的婦人。如今她心裏的黑霧消失，她整個人也變得活力四射。不過淩慕兒有預感，蘭氏想要離開那個烏煙瘴氣的家裏不是容易的事情。

  “昨日大嫂被王氏打得起不了床。”蘭氏與淩慕兒說著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事情不能對娘家人說，村裏能夠與她說上話的人也不多。沒想到見到這個小侄女，她倒是什麽苦水都往外麵倒。可能是小侄女表現得太成熟了吧！

  “大伯母的命也苦。”大伯那家人都是老實人，就是老實得太過。淩大誌好歹還能為了妻女反抗，大伯卻不敢。

  “是啊！大嫂是個好人。這些年多虧了她幫我，我才能熬過來。”蘭氏紅了眼眶。“可是為什麽好人沒好報呢？”

  淩慕兒見到蘭氏的樣子，又想起大伯母馬氏。她第一次產生把王氏弄死的念頭。

  “已經到門口了，進去坐坐吧？”淩慕兒對蘭氏說道。

  “不了。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天天來蹭飯。現在我先回去。”蘭氏搖頭。

  “先等我一下。”淩慕兒對蘭氏說完，抱起淩子成就走。

  蘭氏想攔著，但是看淩子成小小的身子，心裏一軟，還是任由淩慕兒抱走了。

  她有自己的驕傲。然而驕傲能當飯吃嗎？今天受到這孩子的恩惠，以後加倍還給她就是了。先讓成兒吃個飽飯吧！

  淩子成抓著幾十串串串回來。他有些忐忑地看著蘭氏，遞出去一隻小手，弱弱地說道：“娘，堂姐給的。”

  “你吃吧！娘不餓。”蘭氏微笑地摸著淩子成的小臉。“要記得你堂姐對你的好。以後再回報給她。”

  “嗯。”淩子成連連點頭。“堂姐是好人，堂哥，三伯母，三伯都是好人。”

  “走吧！”蘭氏抱起淩子成。“你先吃完，不要讓別人看見了。”

  “娘，你也吃。”淩子成將手裏的東西放到蘭氏的嘴邊。

  “娘不餓。”蘭氏連連搖頭。

  “不行。娘要是不吃的話，我也不吃了。”淩子成固執地看著蘭氏。

  蘭氏沒有辦法，張嘴含住一串肉粒。香噴噴的肉香傳入她的味蕾，她整個人都覺得陶醉起來。

  “好了，你快吃吧！要是被他們看見了，小心搶了你的。”特別是淩喜那個小霸王。在那個家裏，簡直無法無天。

  想到那個總是搶成兒東西的小霸王，蘭氏的心裏又是一陣不喜。她告訴自己，再忍忍吧！離開就好了。

  蘭氏隻知道王氏進了牢房，不知道方氏和淩喜也一起去了。周啟焱報了官，衙役當然要抓他們進去。當然，這個案子也是小案子。被告去了，原告也得去。剛才周啟焱親自去了一趟衙門，然後沒過多久就回來了。

  而對王氏和方氏的審判也傳了出來。那就是關押三個月。至於淩喜，被衙役送到淩家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