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作者:秦靈書      更新:2020-12-24 17:37      字數:3437
  這幾日雲上天宮的紅梅都開了,雪地裏,一名紅衣少女裹著雪白的狐裘,拎著竹籃,站在梅林裏剪梅花。

  虞九娘帶著一行人自梅林經過。

  紅衣少女叫住了她,好奇問:“九娘去往何處?”

  “回楚姑娘的話,奴奉太子之命,去寒桐殿為玄霜姑娘取血。”虞九娘恭敬答道。

  楚猶憐眼中劃過一絲異樣。

  李玄霜這幾日傷勢複發,藥吃盡了,也不見好轉,聽說席初一直守在她床畔,往她體內輸送著靈力,半點不見效。

  黃泉是何等陰寒之地,黃泉的鬼氣入體,哪是那麽容易拔除的。沒了千年火靈芝,唯一能救李玄霜的,就是寒桐殿裏那株成形的七葉靈犀草。

  席初忍著不動那靈犀草,是顧念著那株小仙草跟了他半年的情分。但替身如何比得上正主,眼見著心上人受苦,那可是比自己受了傷還要煎熬。

  楚猶憐挑起嘴角,不明意味地笑了:“九娘,我與你一同前去。要是遇見什麽,我說不定能幫上一點忙。”

  虞九娘沒有拒絕。

  楚猶憐是巫宗國皇室的後裔,顯然在這個雲上天宮是不一般的。

  楚猶憐與虞九娘浩浩蕩蕩進了寒桐殿。

  這些日子韓月歌一直在準備她寫的那本話本,沒怎麽出門,也不知道李玄霜舊傷複發,正在受苦。

  楚猶憐和虞九娘進門時,她在整理白少淵給她畫的圖。

  她第一反應是去看白少淵。

  少年比她想象得機靈的多,早已隱藏好自己的行跡。她鬆了口氣,站起身來,麵上攢出笑意:“九娘,這是……”

  “殿下吩咐奴來取血。”

  韓月歌的笑容僵在嘴角。

  兩名侍女朝著她走來。

  韓月歌如夢初醒,往後退了一步,雙眼掃視著虞九娘等人,露出抗拒之態。

  虞九娘微微皺眉,恭聲道:“此乃太子殿下的命令,還請月姬配合。”

  韓月歌表情變化得很快,眨眼間就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她張了張唇,抖著聲音道:“我要見席初,你們讓席初過來。”

  “月姬,奴也隻是奉命行事,還望月姬莫要為難奴。”虞九娘直犯嘀咕,眼前這個梨花帶雨的韓月歌,與從前那個表情呆滯的木頭美人相比,簡直判若兩人,要不是雲上天宮守衛森嚴,她幾乎以為眼前這位換人了。

  兩人正相持時,楚猶憐突然冷笑一聲:“你們愣著做什麽,她既不肯,便押著她取血,在太子殿下心裏,是她韓月歌重要,還是李玄霜更重要,你們比誰都清楚。耽誤取血時間,害了殿下心上人性命這條罪責,誰也擔待不起。”

  侍女看向虞九娘,虞九娘掂量了一下,點了點頭。

  侍女逼向韓月歌:“月姬,得罪。”

  韓月歌抬手,殿內響起一陣刺耳的劍吟,眾人眼前劃過一道銀光。銀光飛入韓月歌手中,化作芳意劍,銀白色的劍刃上霜華凝結。

  韓月歌屈指一彈,芳意劍騰空而起,懸於地麵半丈距離。

  她並指劃出一劍,眾人不及反應,盡數被她的劍氣轟出殿外。

  楚猶憐猝不及防地飛了出去,跌進雪地裏,摔得滿身是雪。她臉色難看地爬起來,抖著手指向韓月歌道:“好啊你、你敢違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心中微微驚詫,韓月歌的修為何時精進到了這一步。

  韓月歌手持芳意劍,跨過門檻:“讓席初親自來取血,否則我寧可放幹自己的血,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虞九娘和楚猶憐等人走後,韓月歌收了芳意劍,合上殿門,轉身回屋。

  她揮出一道掌風,將殿內的燈燭盡數熄滅,走到簾後,取出一支瓷瓶,並起手指,在腕間劃出一道血痕。

  鮮血緩緩滴入瓶中,血液裏的香氣在空氣裏漫開。

  韓月歌握住手腕,用力壓著傷口。一隻手挑開簾子,抓住她的手腕:“你在做什麽?”

  韓月歌抬起頭。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白少淵,站在紗簾後麵,雙目緊緊盯著她腕間的傷口。

  少年滿臉不解的表情,黑黝黝的眸底深處,隱約藏著對鮮血的渴望。

  他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喉結不自覺滾動著。

  “取血。”韓月歌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

  “你方才大顯神威,我以為你不願。”

  韓月歌苦笑:“由得我選擇嗎?”

  頓了頓,她又咬牙道:“不,我可以選擇,想要我的血,沒那麽容易。”

  白少淵在她一向純淨的眼底看到了別的東西,他極力克製著自己將她撕碎的欲望,錯愕地問了一句:“真的那麽恨她嗎?”

  “我隻是單純的討厭她罷了,討厭她的惺惺作態。”韓月歌翻了個白眼。她學會了喜怒哀樂,亦學會了憎怨與厭惡,她越來越像人了。但她也明白,那不是恨。她依舊不懂恨這種情緒。

  白少淵鬆開她的手。

  韓月歌往瓶子裏滴了半瓶血,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張帕子,帕子裏裹著紅色的粉末。

  她將粉末倒入瓶中。

  白少淵嗅到熟悉的氣息,震驚道:“這是?”

  “蛟龍之血。”蛟龍之血是韓月歌從歲華劍上收集來的,李玄霜想要她的血,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消化。

  白少淵歎道:“你果然很記仇。”

  韓月歌:“記仇似乎是凡人的本能。”

  “可你不是凡人。”

  “神尊說,先做人,再成仙。”

  白少淵疑惑:“神尊是誰?”

  韓月歌沒說話,她握住瓶子,走到牆角坐下,垂著手臂,任由鮮血流淌。

  空氣裏都是他喜歡的味道,白少淵幾乎快要壓製不住心頭翻滾的渴望,他吞咽口水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月歌,你該止血了。”

  韓月歌搖頭:“我需要更柔弱一點。”

  不是她李玄霜會裝柔弱,她也會。

  猩紅的血沿著她的皓腕,蜿蜒流淌,在地上凝成血泊。

  白少淵的目光凝於血泊,明白過來韓月歌的意思,眸色深了深。他攤開手掌,掌心多了一枚丹丸。

  他握著丹丸,走到韓月歌身邊坐下,將丹丸遞給韓月歌:“服下這粒丹丸,不必放血,也能得到你要的效果。”

  韓月歌猶疑:“你怎麽會有這樣的藥?”

  白少淵握拳輕咳:“不想應付紫玉公主時,我便服下這丹丸。是好東西,比你放血更有效果,藥效隻有半個時辰,速戰速決。”

  韓月歌吞下藥丸。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滑入她喉管中,不消片刻,就有了效果。

  她感覺自己的小腹生出一股寒氣,全身仿佛一下子被抽幹所有力氣,手腳跟著發軟,連血液都凍住了。

  她轉頭看向白少淵,才發現那少年已經不見蹤影。時間緊迫,她抖著手,將早已準備好的雞血撒在地上。

  殿門轟然打開,席初陰沉著臉,衣袍帶風地走了進來。

  寒桐殿內的燈燭俱滅,殿內空無一人,他環顧一周,在紗簾後的角落裏找到韓月歌的蹤影。

  韓月歌倚坐在血泊裏,腦袋低垂,一動不動,宛若死去一般。

  殿內彌漫著鮮血的氣息。

  席初的瞳孔猛地收了一下,滿身的怒氣驟然消散無蹤。

  他掀開簾子,快步走到韓月歌身前,動作輕柔地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喚道:“歌兒。”

  韓月歌滿身是血,他這一抱,摸到了一手的溫熱。

  席初握住她的手腕,舉到眼前,雪白的腕間,赫然橫亙著一道鮮紅的血口,鮮血滋滋往外冒著。

  席初雙眉擰起:“怎麽如此糊塗行事?”

  韓月歌聽見席初的聲音,勉力掀開眸子:“殿下,您來了,我有話、有話想同殿下說。”

  “嗯。”席初握住韓月歌的那隻手,指尖泛起柔光。他在替韓月歌止血。

  “殿下,我不是故意損壞……損壞火靈芝的,當時我嚇壞了,殿下,我的確、的確嫉妒玄霜姑娘,但我、我絕不是……那種人。”這段話韓月歌說的磕磕絆絆,每多說一句,臉色便白一分。

  韓月歌說完這句話,大殿內一片靜寂。

  半晌,席初垂眸:“我知道,但是歌兒,不管是你有意,還是無意,火靈芝終究毀在你手中,錯了,就要付出代價,這是雲上天宮的規矩。”

  韓月歌張了張幹裂的唇,喉中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空氣靜默片刻。

  韓月歌的笑容顯得有些慘白,她努力地翹起唇角:“殿下能來聽我親口說出這番話,我還是很高興的。”

  她舉起手中的瓷瓶:“這是我的血,殿下拿去救玄霜姑娘便是。”

  席初抱起韓月歌,將她擱在床上,握住她的手,往她體內輸送靈力。

  韓月歌指尖冰涼,雙目虛弱地合起。

  席初拿出一枚玉簡,捏碎:“白霜,將新煉製的回元丹取來。”

  白霜很快帶著回元丹出現在席初的麵前:“殿下,此次回元丹出爐時便隻有這一枚。”

  回元丹極難煉製,不僅因其煉製的藥材珍稀罕見,更因回元丹煉製的過程中操作稍有不慎,丹丸就會化為粉末,往往一爐丹藥,最後出爐時顆粒無收。

  李玄霜受黃泉鬼氣折磨,每次發作需服食回元丹療傷。她來雲上天宮後,出爐的回元丹,不用言明,都知道是為她準備的。

  席初拿起回元丹,喂給韓月歌。

  白霜眼神微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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