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看到媽媽回來，都跑過去迎。

  小兒子拉著她的外套：“媽媽，你怎麽才回來啊？”

  大兒子站在旁邊接過媽媽的包：“媽媽你吃飯了嗎？”

  孫燕進到屋裏，感受到屋裏的暖氣，整個人頓時都放鬆了下來。她雙手用力搓了搓，又用嘴裏的哈氣使勁暖了暖這雙已經凍得發紅的手，跟孩子們擺擺手說：“媽媽在外麵跑了一天，外衣外套比較髒，你們先別靠近。”

  等她脫完外套口罩帽子這些東西，才在門口的換鞋凳上坐下來，喘了喘氣，說：“媽媽剛下班，沒吃飯，你們是不是也餓了？媽媽馬上給你們做飯。”

  今天出去的時候她隻給孩子們準備了早飯和午飯，她剛才一路急急趕回來，就是怕柳全濤沒給孩子做飯吃，讓孩子餓著了。

  “媽媽，我們吃過了。”小兒子說：“爸爸給我們做了雞蛋羹和米飯。”

  “媽媽，你的飯在鍋裏，我給你拿出來。”大兒子說完朝廚房奔去。

  孫燕看了眼柳全濤依舊緊閉的房門，心中多少感到些安慰。他能做好飯菜讓孩子們吃飽了，還知道給她留了一份在鍋裏，這就說明，他對這個家，還是上心的。

  猶豫了幾秒，餓得夠嗆的她最終還是沒去敲他的房門，徑直朝廚房走去。她不知道，剛才柳全濤是聽到她的開門聲之後，才關上的房門。

  而此時的他，耳朵正貼在門後，聽著外麵客廳的動靜。他很想問一下孫燕，第一天去工作累不累，外麵冷不冷。但下一秒就知道這些個問題著實可笑。在不到五度的室外幹體力活，能不累？能不冷？他越是知道她的不容易，就越是不敢問。他不敢麵對她，所以隻能把門關上。

  兩個兒子圍在飯桌邊，邊看孫燕吃飯邊問各種各樣的問題。孫燕之前飯量並不大，但今天出去跑了一天，她狼吞虎咽的吃完他們給她留的飯菜，發現自己還想吃點什麽，但家裏已經沒別的東西吃了。

  “媽媽，你今天都去哪裏送外賣了？你都送的是什麽呀？好不好吃？”小兒子奶聲奶氣的問。

  “媽媽今天去了好多地方，也送了很多吃的。有漢堡，有奶茶，有米飯，好多好多。”孫燕摸了摸他的頭，也學著他的語調，慢慢逗他說。

  “媽媽，我也想吃。”小兒子咽著口水說。

  “等媽媽賺錢了，給你們買好吃的，好不好？”孫燕放下筷子，猛喝了幾口水，混個水飽。

  大兒子不知什麽時候找出了自己的手套，遞給孫燕：“媽媽，明天你戴我的手套吧。我的手套是北極熊牌的，比你的毛線手套防風，這樣你的手就不會被凍著了。”

  孫燕一把將懂事的大兒子抱住大：“謝謝樂樂，你的心意媽媽心領了。你的手套太小，媽媽戴不進去。你放心吧，媽媽今晚就在網上買一副厚的皮手套，到時候媽媽的手就再也不會凍紅了。”

  本來今天晚上的最後一單讓她的心情跌到了低穀。但回到家看到兩個兒子，她又重新有了動力。這世上有太多隻顧自己，說話不負責任的人，她不應該為了這種人的話而去浪費感情。她的所有精力和感情，隻應該投注在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家裏。

  這份工作雖然算不上什麽好工作，但是工作自由。她算了一筆賬，按照她這樣每天的接單量，每個月也有五六千元的工資，而且多做多得。這樣她就能撐得起這個家，可以給兩個兒子還算穩定的生活。

  這份工作是她重新進入職場的接口，雖然過程會有疼痛，但她知道，這能給她帶來新生。

  明天還要早早起床工作，她洗漱完，跟孩子回房睡了。

  一直站在門口的柳全濤聽到客廳外沒了動靜，知道孫燕和孩子們睡著了，他歎了口氣，想走到床邊，發現自己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站在門後，整個腿和身子都麻了。

  他扶著牆，讓已經酸麻的腰腿慢慢恢複過來，才一瘸一拐的朝床上躺去。

  本以為到床上就能睡會，沒想到腦子裏依舊是被各種想法和情緒控製。

  就這麽在床上睜著眼躺到了淩晨一點，他幾乎要爆炸，一個翻身坐起來，開門從房裏出來，直接在客廳裏做起俯臥撐和各種卷腹。他不停的折騰自己，直到疲累不堪，筋疲力盡。

  等肌肉酸軟，大腦宕機的時候，他才再回到房間，這次，他終於可以倒在床上，得到片刻的安寧。

  第二天一早，孫燕起床，發現外麵竟然下起了小雨。

  她皺起眉頭，她之前很少騎電動車，更從沒在雨天騎過。看來今天得小心再小心。

  她做好了早飯午飯，臨走前，她敲了敲柳全濤的房門：“我走了，好好照顧好孩子。”

  房裏沒有動靜，孫燕在門口換好衣服，戴好口罩，她發現她原來掛手套的地方，放了一副男士的皮手套。這是柳全濤的，之前並沒有放在這裏。她估計他昨天一定是聽到了她跟孩子的對話，所以昨晚趁著她們睡著後拿出來的。

  這就是他的作風，就像這些年，他每次去出差，總會偷偷在她枕頭下放些錢一樣。這事他從來不說，但她一直都懂。

  十年夫妻，他們早已沒有了甜言蜜語。行動代表了一切。

  孫燕心中湧起一絲暖意，伸手進去戴了一下，有點大，但她還是戴著這副手套出門了。

  聽到房門關上，柳全濤才從房間裏出來。昨晚做運動做得太用力，今天他全身酸痛，每走一步都疼得呲牙咧嘴。看到牆上那副皮手套被她帶走了，他鬆了一口氣，但看到外麵淅淅瀝瀝的小雨，他那顆心又提了起來。

  此時外麵的路麵特別滑，穿上雨衣的孫燕小心翼翼的騎在電動車上，速度極慢。

  她今天其實有想過不出來，畢竟這個時候送餐不安全，她要是受傷了，那影響的就是後麵幾天，甚至十幾天。但出門時看著天空有放晴的趨勢，她一咬牙，就出來了。

  沒想到騎到這裏時，雨竟然越下越大了。而此時平台恰好給她派了單，無奈之下，孫燕隻好硬著頭皮去給客戶送餐。

  一路上，孫燕都騎得提心吊膽，生怕來個人仰車翻。

  這麽慢慢騎著，時間也就超了。客戶估計是等得不耐煩了，一遍遍的給孫燕打電話，孫燕隻能停在路邊，先接電話。

  她一接起來就先道歉：“不好意思先生，外麵現在下雨路滑，耽誤了時間，我會盡快趕過去的。”

  對方一聽是個女騎士，也就沒多加為難，隻是說：“行吧，那你送東西上樓的時候，順便在我樓下的小便利店裏給我買包中華上來，我一會把錢給你。”

  “煙嗎？”孫燕一怔。

  “對啊，難不成是汽水嗎？”對方有些好笑的反問說。

  孫燕沒想到還真有客人要騎手幫買東西的，之前她也隻是聽笑話的時候聽人說過。但既然對方開口了，為了不被刁難，她隻能應下來。

  本以為客戶說的便利店就真的在他住的樓的下麵，她停車買了就能送上去。沒想到這個小區不準騎手的電動車進入，同時這個便利店在小區的另一個側麵，她要是騎車過去，需要從外麵繞好幾個紅燈十字路口。要是從裏麵過去，則需要穿越整個小區，到另一側入口買。

  孫燕原本想打電話跟客戶說太遠了，就不給他捎煙了。但想到她昨晚已經吃了一個差評了，今天無論如何不能再收到差評了。

  她提著客戶點的麻辣香鍋，為了趕時間，她在雨中快速在小區裏跑。沒想到在一處水窪出，她的鞋底一滑，連食物帶人，一同摔到了地上。

  她第一時間不是看自己的傷勢，而是馬上爬到袋子邊，看裏麵的外賣情況。

  雖然袋子沒破，但東西已經灑出來了。孫燕欲哭無淚，趕緊把東西捧起來。

  此時的她在懊惱中慌亂了幾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鍋食物客戶肯定不會再要了，為了讓對方消氣，她決定買了煙上去道歉，並且自己把麻辣香鍋的單買下來，無論如何，她不能再收到差評。

  二十分鍾後，客戶看門，看到一瘸一拐，身上褲子濕了大半，穿著騎手衣服，左手提著已經灑出湯汁，右手拿著一包中華的孫燕，愣在了門口。

  孫燕也愣了。

  “燕姐？”男人怔了半天，試探的問了一聲。

  “楊誌？”孫燕沒想到，自己送外賣竟然會送到前同事的家裏。

  “快進來。”

  看到孫燕這麽狼狽，前同事趕緊把她讓進家裏。

  “不用了，我……還得趕著去送下一單。對了，這是你的煙。”孫燕看著自己濕漉漉的衣服，一臉窘迫。當年她離開公司，幾個領導輪番挽留，她不為所動，依舊為了自己的小家辭職了。大家都以為她回家享福去了，沒想到她如此狼狽的樣子，竟然被前同事看到了。

  前同事木木的接過煙，要是知道是她送的，他肯定不會讓她去跑這個腿。

  “那個，我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麻辣香鍋撒了，這一單我來買。這煙錢你也不用給我了。”孫燕故作輕鬆的說完，沒等對方說話，轉身就走了。

  前同事叫了她幾聲，懊惱的趕緊拿出手機，把麻辣香鍋的錢給付了，然後又額外打賞了這次給他送外賣的騎手，看著已經下到樓底的電梯，他歎了口氣，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