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 難以接受 二
作者:牛瑩      更新:2020-12-24 16:28      字數:2488
  穀雨沒想到周遊會主動給她父母打電話,還聽她爸嘮叨了好幾個小時。

  以前的周遊,可是最煩她嘮叨的。更不用說還專門打電話去聽她父母嘮叨。

  他打電話過去,不說他們離婚的事,不說她住院的事,隻是教他們用軟件,聽他們發牢騷,這還是她認識的周遊嗎?

  她不知道他做那些事到底有什麽意義,兩人是夫妻的時候,他躲得遠遠的,一年也不見得給她父母打一次電話。如今簽了離婚協議,他也鐵了心不可能複合了,卻反倒還殷勤的主動打電話過去教她父母用軟件,一副孝順女婿的樣子。

  她實在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要幹什麽。

  既然他想要離開,為什麽還要三番五次的來撩撥她?

  而因為他的多事,讓原本不看好她婚姻的父母,在這場疫情下,竟開始對她的婚姻抱有了希望。

  韓穀雨欲哭無淚。她的父母做了一輩子的老師,見過無數有天賦的孩子。從小他們就拿她跟那些孩子比,她從來都沒能達到過他們的期望。

  這一次,他們把期望降到了最低,而她,還是讓父母失望了。

  她自問這輩子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她在三尺講台上兢兢業業的工作,盡最大努力去教好每一位學生。她甚至都沒什麽大野心,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個真心對他的男人,生個自己的孩子,幸福平安的過完這一生。

  可現實是,孩子這輩子可能都跟她無緣了,相知相守十多年的男人也要跟她離婚。她自己感染新冠,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的走出醫院的大門。這樣就算了,她連自己養的狗都沒能看管好,這麽多天過去了,也不知道她的豆豆現在是死是活。

  想到豆豆,韓穀雨淒苦的吸了一口全是消毒水味道的空氣,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人在生病的時候本就脆弱,她現在遇到的事單說那一項都能讓人緩不過來,更何況是一起來。韓穀雨就算再堅強,也撐不下去了。

  她縮進被窩裏,嚎啕大哭起來。

  在知道自己感染後,這是她第一次情緒如此崩潰。

  之前或許是有了柳全濤感染後成功出院的例子,所以在剛得知感染的時候,她雖然也傷心難過,但對於痊愈的信心還是很足的。但隨著治療的深入,每天在醫院裏看到的聽到的和感受到的生和死,讓她越來越緊張壓抑。

  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的任何問題,情緒都會被幾何倍的放大。

  這些絕望的情緒瞬間把韓穀雨擊倒,她躲在被子裏,哭得不能自抑。

  不知哭了多久,或許是哭累了,她再也哭不出來了。她鑽出被窩,眼神呆滯的看著天花板。

  她想到了她第一次來的這裏的情景。

  她記得她第一次剛到感到不太舒服是她試探周遊,然後被周遊無聲拒絕的那晚。

  她自己回到房裏昏昏沉沉的躺下睡覺,隻覺得渾身乏力,身上還發冷。半夜的時候她醒來,自己拿了體溫計來測量,她記得當時的體溫是37.6度。

  因為之前她穿得有點少,她覺得是自己感冒了,愣是沒往感染上想。

  她下來上廁所的時候,給自己衝了一包退燒藥,喝完後,果然好了些,她終於又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她感覺好了些,早上還起來熬了一鍋粥。吃了一些後,周遊從房裏出來,她不想跟他說話,又回了房間,重新躺在床上,還是有點暈暈乎乎。當時她覺得這是跟她自己的心情有關,她腦子當時一片混亂,感覺自己還沒做好獨自麵對未來的準備。可又已經留不住現在了。

  那種失去掌控的無力感,讓她頭重腳輕,腦子裏就像她剛熬好的那鍋粥。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在口幹舌燥的感覺中醒過來,她感覺自己的體溫又上來了。她拿著溫度計一測,果不其然,已經到了38.5度。

  此時穀雨已經有些慌了,但她還是不願也不敢往感染上想。她堅定的認為自己就是感冒著涼了,她強撐著起來,又去給自己衝了一包退燒藥。

  一大杯藥喝進去,她在被窩裏發了一身汗,溫度終於降了下來。

  韓穀雨還沒來得及高興,兩個小時候,她的體溫再次升了上來。而這次,她直接燒到了39.2攝氏度。

  退燒藥已經不管用了,如此反複的發燒,韓穀雨就算再心大,這時候也終於害怕了。

  她從快要著火的喉嚨裏叫出周遊的名字,每叫一聲,她的嗓子就像被剌了一刀似的疼。

  她竭盡全力,卻隻能發出嘶啞微弱的聲音。

  她害怕他聽不到,她怕自己就這麽死在這裏。此時的她,比任何一個時刻都希望周遊能出現在她的麵前。

  好在,周遊真的來了。

  看到他急匆匆跑進來的時候,她鼻子一酸,痛哭起來。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真的離不開他,她真的沒法一個人生活下去。

  但是她沒有把自己的心裏話告訴他,她就躺在床上,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打電話叫救護車,眼神漸漸模糊。

  她記得當時護士來的時候,給她穿上了防護服、戴上了護目鏡和口罩後,才把她抬上了救護車。

  周遊因為還在隔離期,且沒有症狀,所以隻能繼續留在家裏,無法跟車前往。

  去到醫院,韓穀雨經過驗血和CT檢查,終於確定初篩結果是“陽性”。

  在知道結果的那一刻,韓穀雨緊張、恐懼、不知所措。躺在隻有她一個人的病房裏,她覺得孤立無援,害怕至極。

  在醫院的第一天晚上,韓穀雨的高燒還是一會燒一會退,幾乎都在昏睡中度過。

  她不知道,在她走了之後,周遊一夜沒睡,想要給她打電話,卻發現她的手機沒拿。他在沒早點發現她異常的愧疚中,熬了一整晚。

  第二天,他又在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穀雨父母和孫燕賈烈的猶豫中煎熬了一天。

  同時穀雨手機一直在響,來自小區、社區工作人員和穀雨工作單位的詢問電話一個接著一個……

  穀雨進醫院的前三天幾乎都在昏睡中度過,而周遊在家的前三天,幾乎都是睜著眼度過。

  等穀雨終於穩定下來,他才終於能拜托孫燕把手機給穀雨捎去醫院。

  病情穩定下來的韓穀雨,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

  她開始跟給她換藥的護士說話聊天,還跟她們打聽豆豆的事。雖然她沒法走出這個病房,但她還是沒有放棄尋找。

  韓穀雨在醫院清醒的時候,覺得比昏睡的時候更難熬。因為她憤怒委屈,同時又懊惱自責。如果她不是因為當時沒關好門,豆豆就不會跑出去。要是狗沒有跑,她就不會跟到醫院被感染。

  如今她感染了,還有可能連累到周遊。即便周遊僥幸沒有感染,那她也未必能痊愈出去。即便出去了,外麵的人也不一定能像以前那樣接受她。

  想到這一係列的事情,她就感到異常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