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跟穀雨剛聊完，周遊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燕子，穀雨有沒有跟你聯係？她現在怎麽樣了？”周遊語氣焦灼。

  孫燕之前著急接穀雨的視頻，掛了周遊的電話，現在聽到周遊這麽問，才想起來這事，有些抱歉道：“她剛才跟我們視頻了，說是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過幾天就可以做檢測了。對了，她剛才沒給你打電話嗎？”

  周遊一臉委屈，說：“打是打了，可不知怎麽地，她情緒很不穩定，我問病情的事她什麽也不說，掛了電話還把我手機號拉入黑名單了。我沒辦法，隻能找你問問她的情況了。”

  “這樣啊。”孫燕想了想，安慰道：“誰遇上這樣的事情緒都穩定不了。她現在心裏肯定很難受，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情緒變化大也正常。剛才跟我們視頻，她也是哭了好幾次。”

  周遊支吾說：“我估計，她這麽生氣，是跟我換了她的手機背景圖有關。她打來的時候一直在質問我這件事。”

  “手機屏幕？”

  周遊把事情跟她大概說了一下，孫燕頓時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她用眼色把旁邊的柳全濤支走，這才問說：“周遊，穀雨心氣高，有些事她問不出口，那我想替她問一下。你現在對於你們兩人的關係，到底是怎麽想的？”

  所謂當局者迷，聽孫燕這麽一說，周遊總算知道穀雨為什麽生氣了。

  他既然已經把當年他們你儂我儂的照片放上去了，又不給她一句明話，她當然覺得是他在用感情來愚弄她。

  周遊深吸了一口氣，跟孫燕說：“我這幾天想了很多，之前我的確是下決心要跟她離婚的。可沒想到她現在感染了，我……不能就這麽丟下她不管。”

  要是再年輕十歲，孫燕肯定不希望周遊是因為同情穀雨才決定留下來。

  但如今她已經是有十年婚姻的已婚婦女，她深知大部分的婚姻能維持住的內在原因，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孩子、金錢、甚至是外人看起來的已婚身份。畢竟成年人講的是利益最大化，談感情隻能是自找不痛快。

  即便他們是校園情侶走入婚姻的，也依舊無法免俗。

  “謝謝。”孫燕心裏的千言萬語，到嘴裏成了兩個輕飄飄的字。

  她能說什麽呢？穀雨之所以跟周遊生氣，是因為她還在乎周遊。如今周遊願意留在這段婚姻裏，穀雨也算是受益者，她除了替她的好姐妹說聲謝謝，也的確沒什麽好說的了。

  周遊沉默了幾秒，解釋似的繼續說：“我做這個決定不止是因為穀雨的病情。”他語氣沉了下來：“雖然柳全濤能痊愈出院，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這麽幸運。我一想到要失去她，我就……”

  他停頓了好幾秒，等把情緒控製好了，才繼續說：“我以為跟她的感情經過這十年婚姻的磨合，已經所剩無幾了。可這些天，我一想到我可能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她了，我就怕得睡不著覺。之前我覺得跟她離婚可以開始我的新人生，但經過這件事，我才看明白，要是沒有了她，我甚至連人生都沒有了。所以，我不會跟她離婚，無論她最後什麽情況，我都不會離開她。”

  孫燕也算是他們愛情的見證者之一，如今聽到周遊的這些話，她也有些動容。

  “這些話你跟穀雨說了嗎？”她問完，才覺得有些多餘。如果他早說了，穀雨也不會跟他生氣了。

  周遊一臉懊惱：“沒有，我現在想跟她說，已經打不進她的手機，微信也把我拉黑了。”

  “沒事，我會慢慢跟她說，讓她加回你的。”孫燕說。

  “燕子，真的太謝謝你了。這個時候，我隻能靠你了。”周遊由衷說。

  “我們都是從大學相伴過來的，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們兩人離婚。”孫燕把心裏話說出來。

  掛了電話，孫燕想著穀雨剛才剛掛了視頻去休息了，她得晚點才能再打電話跟她說。雖然孫燕自己要離婚，但看著自己好友的婚姻能挽救回來，她還是高興的。

  想到周遊剛才說的話，孫燕內心是唏噓的。她見證了他們的愛情，他們也見證了她的愛情。她看到了賈烈的婦唱夫隨，也看到了穀雨的破鏡重圓，而他們，卻看到了她的婚姻破裂。

  她們宿舍的三朵金花，也就她的婚姻沒挺過去了。

  孫燕苦笑一聲，拿出那張離婚協議書，她已經簽好字了，柳全濤還是沒簽字。她聽到他在客廳裏打開冰箱準備做午飯的聲音，自從他回來之後，他就沒再讓她做過一頓飯。

  之前的她想都不敢想，但如今她已經不稀罕了。跟他一直放低姿態的討好相比，她更希望他痛快的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因為有了對比，她越發對柳全濤失望。此時的她，壓根都不想看到他，所以一直待在房裏沒出去。

  在廚房的柳全濤頭疼已經好多了，就是腰部還時不時的一陣陣發麻。他一直綁著護腰的粗腰帶，注意動作的幅度，才能勉強順利的走動。

  老媽和柳全海是不可能出來幫著他準備午飯的，他知道孫燕現在心情不太好，所以也就沒叫她出來打下手。好在大兒子懂事，自己主動過來搭把手，爺倆在廚房裏打開冰箱琢磨今天中午的飯菜。

  “爸，冰箱裏沒什麽東西了。”大兒子踮起腳尖，努力看清整個冰箱的裏麵。

  “哦，那爸爸下午去超市買點東西回來。”柳全濤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冰箱。

  “那中午我們吃什麽？”大兒子問。

  柳全濤看著裏麵僅有的半個南瓜，靈光一現：“中午我們就吃南瓜餅吧。”

  “好。”大兒子說。

  “不好。我不想吃南瓜餅，我想吃肉肉。”在客廳看電視的小兒子不知什麽時候也跑進了廚房，嚷嚷道。

  柳全濤隻能先哄道：“天天乖，中午先吃點南瓜餅。爸爸下午就去買排骨，晚上我們吃紅燒排骨好不好？”

  小兒子眼睛發亮：“好，爸爸最好了。”

  伺候完兩個孩子吃完午飯，柳全濤給孫燕留了一份在鍋裏，柳全海還是老規矩，帶著防護眼鏡和口罩出來拿他和老媽那份飯回房吃。

  柳全濤跟著桌子叫住他：“你一會去問問媽，那張生活費的卡在哪，你去拿出來，我一會要去超市買東西。”

  “卡？”柳全海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你要拿媽那張卡？你自己沒錢了嗎？”

  柳全濤的確是沒錢了，平日裏他的錢每月一半打到一家人的生活費的那張卡裏。一半打到家庭保險的那張卡裏。剩下的一點，他作為銷售，出去見客戶兜裏總得有些煙錢，加上偶爾再偷偷給孫燕一些零花錢，也就花沒了。他自己是真沒什麽私房錢的。

  銷售靠的事提成，這段時間他去治療沒上班，這段時間他是真沒錢，但他一向愛麵子，被老弟這麽一問，他隻能說：“專款專用，我現在要去買菜，當然要用生活費那張卡。”

  柳全海“哦”了一聲，拿著一碟南瓜餅進了老媽的屋裏。心說你能拿到那張卡才怪。

  老婆子在屋裏早就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此時心中怒火中燒，雖然不敢再大聲叫罵，但也在低聲咒罵說：“好你個不孝子，說什麽買菜，明明就是想從我這把卡拿回去給你老婆。想從我這把錢拿走？沒門！”

  等柳全海拿著空盤子出來的時候，柳全濤早已在客廳等著他了。

  “卡找到了嗎？”柳全濤問說。

  柳全海跟他保持著安全距離，有些猶豫說：“找是找到了，但媽說裏麵沒錢了。”

  “沒錢了？”柳全濤吃了一驚，他之前每個月一半的工作用來做家用，雖然不能說很高，但養一家六口人是綽綽有餘了。再說，以孫燕這種節儉的性子，不可能每個月都用光的。

  柳全濤知道，老媽這麽說，無非就是不想給而已。

  雖然他知道老媽這麽做不合適，但對方是他媽，他不給，他真就拿他沒辦法。

  “哥，我先進去了。”柳全海一刻都不想多待。

  柳全濤擺擺手，有些心煩意亂的坐到了沙發上。他忽然想到，自己跟老媽要錢都這麽難，何況是孫燕？

  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麽操持這個家的？

  此時此刻，他對孫燕在這個家裏的苦楚又多了一分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