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是第二個從房裏出來的。

  看到一臉失神的柳全濤，她沒說話，徑直朝衛生間走去。

  聽到聲音，柳全濤轉過頭，看到孫燕起來了，他趕緊把已經涼了的雞蛋又拿去熱了一下。

  等孫燕洗漱出來，他捧著剛熱好早餐，一臉討好說：“早餐弄好了，趁熱吃吧。”

  孫燕看著他手裏還冒著熱氣的煎蛋，剛要說話，樓上忽然響起了拍籃球的聲音。

  孫燕好柳全濤不約而同的抬頭向上看，孫燕想起昨天業主群裏要集體聯名趕走柳全濤的那些話，這估計又是哪個孫子想出來的損招。

  不間斷的“砰砰”聲比隔壁放的《大悲咒》更具殺傷力，孫燕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

  她氣不過，轉身就要去找樓上的人理論，柳全濤一把拉住她：“我去。你趕緊先趁熱把早飯吃了。”

  柳全濤之前常年出差，以前家裏有什麽事都指望不上他，老婆子和柳全海都隻是窩裏橫，對著外人就是個包子，所以對外鏟事的活通常都是孫燕來幹的。

  如今看柳全濤要出力，孫燕當然樂得輕鬆，朝門邊一甩頭，示意他去。

  柳全濤披上衣服剛要出去，老婆子終於被這聲音給逼出來了，她戴著口罩走出房間，扯著嗓子說：“你別去，讓她去！”

  老婆子指著孫燕：“這種事你還讓我兒子去，你在家是幹什麽吃的？”

  孫燕冷笑一聲：“我就讓你兒子去了，怎麽著？”

  看兩人在惱人的拍球聲中又要嗆起來，柳全濤趕緊過去跟孫燕說：“好了好了，你別跟我媽吵了。”

  柳全濤這種一上來就把事情怪到她頭上的行為，徹底激怒了孫燕，她一腳踢在旁邊的椅子上：“誰跟誰吵，你說清楚？明明是你媽不講理，一上來就不說人話，你這還怪起我來了？”

  孫燕這是第一次對著柳全濤母子發火，這些年她即便心裏有氣，頂多也就背地裏跟他抱怨兩句。現在她不僅朝他和他媽嚷嚷，還踢了椅子，柳全濤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老婆子趁機告狀：“濤濤你看到了吧，我之前說她在家裏欺負我你還不信，這下知道了吧？她就是一直跟你裝可憐，扮豬吃老虎，你被她騙了，她就是個又懶又饞的死婆娘。”

  孫燕看著老婆子隔著桌子跟柳全濤告狀的嘴臉，她都能想象這老婆子平日裏背著她偷偷給柳全濤打電話的時候能把她說成什麽樣子。怪不得現在柳全濤一開口就先說她。

  孫燕也對這家子不抱什麽希望了，索性朝母子倆冷冷說道：“沒錯，我又懶又饞，還成天欺負你媽你弟，你現在看清楚了，老娘懶得繼續騙你了，愛咋咋地吧，離婚協議我已經寫好了，你馬上給我簽字！”

  柳全濤本想今天好好哄孫燕，沒想到老媽這麽一鬧，局麵越弄越糟。也怪他，習慣性的上來就先怪孫燕，他也算是自食其果。

  樓上的還在不停拍球，讓原本就焦灼的空氣越加焦灼。

  看孫燕用離婚來要挾，老婆子幹脆撒潑似的嚎起來：“兒子你聽聽，我就說了她兩句，她現在張口閉口就要離婚，她就是想要用這個來逼你，這個死婆娘就是想要造反。”

  柳全濤看著孫燕那張毫無反應的麻木的臉，他心中像是被什麽蟄了一下，忽然朝他媽大吼一聲：“夠了！”

  老婆子正罵得起勁，冷不丁被兒子喝住，愣在原地。幾秒之後，她又開始嚎：“兒子，你以前從來沒有朝我嚷嚷過，你……你現在為了這個女人，你竟然吼我？”

  柳全濤剛要解釋，老婆子又自顧自的嚎道：“我的命真苦啊，老頭死得早，好不容易做牛做馬把兩個兒子拉扯大了，誰知道孩子娶了老婆就忘了娘……”

  孫燕不想看老婆子拙劣的演技，轉身要回房。

  柳全濤想要留住她，又被自己老媽給叫住：“你讓她走，我就不信她能走到哪去？她今天能拿離婚來挑撥我們母子關係，明天就能拿離婚來讓你把我跟你弟趕出去……”

  柳全濤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孫燕回房把門關上，他一臉鬱悶的轉過頭：“媽，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我都是為了你好。”老婆子一臉“你不識好歹”的表情。

  “你要真為我好就消停點，別再處處跟孫燕過不去了。她要真的跟我離了……這個家就完了。”柳全濤看著依舊跟他保持著一張桌子距離的老媽，氣急敗壞的說道。

  此時柳全海躲在房間裏不出來趟這攤渾水，他之前就警告過老媽，讓她不要再惹孫燕，可這段時間孫燕的反抗愣是讓她咽不下氣，非要找柳全濤給她撐腰，這下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老婆子看大兒子也不幫她了，剛要繼續嚎，看看著柳全濤那張青黑的臉，也不敢放聲了。小兒子是指望不上了，她還要靠著大兒子養老送終，所以她是不敢真跟他鬧的。

  看柳全濤處於發怒邊緣，老婆子趕緊擠出幾滴眼淚，說：“都怪媽不好，我不應該說你媳婦，現在你媳婦生氣了，還得你去費心哄著，都是媽不好啊。”

  柳全濤不說話，

  老婆子看不管用，又繼續說當年：“媽當年為了不讓你們兄弟倆受苦，一直沒改嫁，一個人辛辛苦苦供你們上大學。本想著你畢業後能在我們村裏找一個聽話的，可你非要娶這個，媽當時一心軟就答應了。當初要早知道這樣，媽就不讓你娶她了……”

  “媽，樓上的已經夠吵的了，你就讓我清靜會吧。”柳全濤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這些事他聽得耳朵都生繭了。隻要有什麽事不依著老婆子，她就用當年辛苦拉扯他們兄弟倆的事來說事。

  柳全濤的確感激老媽當年沒有改嫁，但老媽從嫁給他爸的時候就好吃懶**打牌，老爸常年在外務工，她在家卻經常因為打牌讓他們哥倆餓肚子。即便老爸回家，她也經常找茬吵架。他七歲就開始要煮一家人的飯菜，柳全海從小幾乎就是他帶大的。

  老爸走後，他從初中開始每個寒暑假都去工地打散工，學費什麽的都是他自己賺的。大學的時候他兼職不僅賺了自己的學費，還能給家裏寄錢。他工作之後，柳全海的學費他就全包了，每年給老家寄錢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要真深究起來，其實他媽也沒有她說的付出的那麽多。但這些話，他是不可能說出口的。他隻是覺得難受，因為他看清了自己老媽的本質，他以為這麽多年她能有所改變，但顯然沒有。

  從孫燕剛才的表情中，他知道老媽今天這種戲碼肯定演了無數次。他心寒自己老媽明著排斥他，他難過自己老媽不能體諒他的難處。明明左鄰右舍都在為難他了，媳婦也要跟他離婚了，她不但不幫忙，還火上澆油。

  所以柳全濤是真的惱了。

  樓上還在不知疲倦的拍著球，房間裏，兩個孩子都被吵醒了，小兒子是被直接嚇醒的，起床氣加上驚嚇，讓他開始哇哇哭起來。

  孫燕胸口的火蹭蹭往外冒，看柳全濤還在客廳跟他老媽說話，壓根就沒有上去。她知道指望不上他了，她披了件衣服，打開門，抄起放在床頭的棒球棍就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