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那邊一直等到中午，直到給孩子做完中午飯了，也不見孫燕有什麽反饋。

  他想打電話問，又覺得不好催人家，畢竟孫燕家裏也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別人沒有義務馬上放下手頭上的事出去找。

  猶豫了好幾秒，他決定自己出去外麵轉轉，說不定賈烈開車就沒走遠。

  等孩子吃完飯，冬青跟女兒說：“冬瓜，一會爸爸帶你在小區附近逛逛吧。”

  冬瓜一聽能出去，兩眼放光，看了眼外麵的積雪：“那我能玩會雪嗎？”

  “不行！”冬青想也不想，一口拒絕。

  現在網上全都是在談論新冠病毒的，按照網上傳播的說法：空氣中的冠狀病毒被雪花攜帶到地麵，-25℃至5℃是冠狀病毒最穩定的狀態也是感染性最強的狀態。通過皮膚衣服接觸病毒可存活3小時，如果不能保證這3小時內不接觸口鼻，衣服全部酒精消毒。千萬別出門玩雪！還說此病毒隻怕高溫，低溫傳染性強！

  冬青不太確定這種說法的真實性，但既然有這麽傳的，那還是小心一點最好。地上的是昨晚上的積雪，他打算在自己的靴子外麵再套兩個塑料袋，出門的時候就一直背著小冬瓜，不讓她碰到積雪。

  小冬瓜知道爸爸什麽時候說話的話是有商量餘地的，什麽時候是不容反駁的。雖然不能出去玩雪不開心，但能出去逛逛，至少也比天天待在家裏強。

  “爸爸，媽媽說我們每個人隻有一隻口罩，要是今天用了，以後我們是不是就出不了門了？”小冬瓜邊穿外套邊擔心問說。

  “……爸爸一會去小區門口的藥店看看有沒有口罩賣。”冬青穿好衣服，拿出兩個口罩，細心的把給冬瓜的那個在掛耳朵的兩邊抽繩上各打了一個結，讓這種成人口罩更貼合孩子的臉型。

  出門之前，他給孩子全方位檢查了一遍，戴上帽子口罩跟手套，確定都保護到位了，這才蹲下來：“上來，爸爸背你。”

  小冬瓜一聽不用自己走，終於又開心了起來，用力趴在冬青的背上：“騎大馬囉。”

  冬青好久沒背孩子了，在小冬瓜自己會走會跑之後，他就盡量讓她自己鍛煉。如今孩子快長到一米二了，體重也將近四十斤，雖然不算太重，但也相當於四袋大米的重量，他扶著旁邊的門框，從地上起來的時候，嘴裏不由自主的發出了“嗯”的一聲。

  那一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人到中年了。當年那個一場籃球打下來還能去加班的冬青，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出了門，小區裏冷冷清清，好在物業還是把人行道上的雪掃了出來，冬青背著孩子，在小區裏轉了一圈，沒看到自家的車子，他慢慢滑下來的女兒又向上提了提，慢慢走出小區門口。

  再過兩天就是元宵節了，沿街店鋪開門的也沒幾個。

  今年比春天來得更早的是疫情。處處封禁之下，沒有哪個行業幸免於難。

  街上的藥店還開著，冬青背著女兒走了進去。

  老板看冬青背著孩子，以為孩子發燒了，趕緊把兩人攔在外麵，拿出電子溫度計對著兩人的額頭測了體溫，才放下心來。

  “孩子沒發燒，我隻是不想讓她踩地上的積雪。”冬青把背上的小冬瓜放下來。

  老板訕訕笑說：“也是啊，沒開學，孩子不聚在一起，沒有傳染，發燒的也就少，我這感冒退燒的藥都賣不出去了。你們要買點什麽藥？”

  “有口罩嗎？”冬青掃了眼櫃台。

  老板連連搖頭：“別想了，進不到貨。不止口罩沒貨，連牛黃解毒丸，連花清瘟膠囊跟板藍根都沒有了。”

  冬青背上小冬瓜從藥店裏出來，心情越加沉重。沒有口罩，他們一家人以後怎麽出門？此時的他，再次生出一股無力感。背上的孩子越來越沉，他沒法再繼續走下去，隻能慢慢往家裏走去。

  路上碰到小區外麵的一家彩票店，店門關著，門上貼著一張紙：疫情期間暫停彩票銷售，回複銷售時間待定。

  冬青愣在原地，他本想順道過來買一注彩票的，這組號碼他已經守了五年了，幾乎每一期都買。往年福利彩票過了初十就開售了，他算好了日子今天會開獎，沒想到疫情期間，連彩票都停了。

  他看著店門口懸掛了一整年的紅色橫幅，還是那句Slogan：中1000萬可比掙1000萬容易多了。

  冬青作為一名理工生，深知中彩票的概率比被雷劈中還要小。在六年前，他從未想過要去買彩票。但自從成了家庭煮夫，從眾人眼裏的有為青年變成吃軟飯的。自從三年前再次求職被拒，意誌消沉，處境也每況愈下之後，他發現自己急切的想要改變這種處境，而彩票，成了改變他命運的載體。

  這一切其實說來也是偶然，一次他買菜回家，別人找給了他兩塊鋼鏰，他嫌鋼鏰在口袋裏老響，正好走到小區的這家彩票店，看到彩票店圍著一群人正在熱鬧地選號。冬青想著把這鋼鏰花掉，便也湊過去，看別人在看曆史號碼分布，他也跟著看。

  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理工學霸，跟那些五六十歲瞎買的老頭不同。他算了算下期開獎數字，投了一注雙色球，居然算對了前麵五個紅球，第一次買，就中了兩百塊。

  此後他的希望仿佛在一夜之間被重新點燃了，他在家裏除了做家務，一有空就開始一頭紮進算計猜碼的海洋中。

  這幾年時間他買彩票陸陸續續花了五千塊，中過的獎金，滿打滿算，總共不超過三千塊。有時候他會想，自己花了錢和這麽多的精力去算，也沒回本，這些錢要是剩下來不買彩票，也夠帶孩子在省內好好玩兩次的了。

  但他知道，無論如何，他知道自己還會買下去，因為一張彩票就是一份希望，不管幾率多低，隻要還有念想，生活就不至於太頹喪。要是真中五百萬，那賈烈肩上那幾百萬的債務就沒了，壓力也就不會這麽大了，他們夫妻倆的關係就能緩和了，孩子也能在一個和睦的家庭環境裏開心成長了。

  可他買到現在，還沒能達成心願。不但沒達成，竟然連彩票都不賣了。沒有了希望，家裏又遇上了大困難，他要靠什麽來改變自己和這個家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