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孩子在自己的父親腳下聲聲哭泣著，那樣的痛苦，竟已不再是往日那個那般狂躁，強硬，心中充滿了痛苦仇恨，冰寒冷酷的男子。

  在自己深愛的父親麵前，被父親這樣嚴厲的痛斥，孩子被嚇住了，心如在煉獄裏熬焚般烈痛，卻又亦是那樣的軟弱，那樣的淒懷，還有委屈。

  聽著兒子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喚，父親的心疼痛難忍，如刀割一般。

  他站在那裏，背對這個兒子，不看他，任由著他拉扯自己哭泣著。

  “爹爹，我錯了，我錯了！”

  “你就原諒小丹吧，原諒小丹吧！”

  “你可不能不要我呀！你可不能不要小丹啊！”

  聽著兒子這淒傷的哭泣，苦苦哀求自己，父親的心越發撕絞傷痛著。

  他終還是不忍心了，扭過頭看跪在腳下的這個兒子。父親如此傷心氣憤，淚水順著臉滑下，一時說不出話來。

  施小丹：“爹爹，我知道錯了，你原諒小丹吧！”

  “可是爹，我施小丹也是個人，隻是一個普通的人呀！我知道我是一個賤人的兒子，我是個賤種！”

  “就是我這麽下賤，我也是一個人呐！”

  “我也有感情，我也有快樂，也有痛苦和眼淚！你知道嗎，爹爹，自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一直看著你被他們任意地欺淩，任意地打罵。成天不停地做著事，卻連飯也沒得吃！”

  “我看著他們在我麵前那樣的欺辱你。我看見他們打你，把你打得在地上四處亂爬，躲到了桌子底下，都要被他們硬生生拉扯出來繼續虐待你，不肯放過你！”

  “你累得吐血，吐在地上，都害怕被他們看見，趕忙捧了地上泥土把它遮蓋住！”

  “我聽著你是那樣淒慘地叫著，哀求他們，可是他們卻不為所動！”

  “有多可惡呀！！”

  孩子腦海中浮現出往昔，自己父親在那魔窟裏被那些強人殘毒虐待的悲慘場麵，眼睛更是紅了。

  他的聲音哽咽著，斯啞著……

  身子，因為激動，竟然有些哆嗦。

  他是不能夠激動的，一激動，他就會暈厥過去。可是此時，這個可憐的孩子盡管如此激動傷慟，卻始終鼓著讓自己清醒著頭腦，隻是因為太疼痛了！

  心的疼痛，太痛了！！

  “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當做人，甚至連畜牲豬狗都不如！他們是有多麽的侮辱你，侮辱我呀！！”

  他腦海中浮現往昔那些到現在都讓自己心深痛切的場麵，那些強加在爹爹和自己身上的極致的羞辱和殘虐，心中真是痛傷難忍。

  在幹枯風塵的日子裏，自己的爹爹被他們用鐵鏈拴著脖子係在樹上，不能自由動彈，任風雨催傷。

  爹爹疲倦地靠坐著樹閉著眼，自己走過去。爹爹聽見腳步聲驚懼地睜開眼，看見是自己，才放下心來沒有動。父親已是這般苦難了，但看著這個可憐小兒子的目光裏，深幽幽的那般痛傷，卻依含著慈愛。

  這時卻走來了幾個人，自己嚇著了，趕忙躲在樹後麵。

  這幾個人走過來，大聲地斥罵著自己的爹爹，用腳踢著他，讓他不準靠著樹歇息，起來跪著。

  身心俱疲的爹爹哪敢違背這些強人的命令，趕忙掙紮著起來顫顫巍巍地跪在他們的腳下……

  啊，腦海裏浮現出往昔這樣痛傷的場麵，這個孩子的心抽搐著，絞裂著，難受著……

  紅紅的眼，因為心的傷痛，孩子的嘴唇竟然不由自控地囁嚅，一時竟難受得說不出後麵的話語。

  “……”

  “他……他們把你用鐵鏈子套住脖子栓在樹上，讓你跪在樹邊不能夠自由動彈。甚至還把那宅子裏看門的黑狗與你一起係在樹上，圍著你們嘲笑！”

  “他們的意思，也就是說你不是人，是狗是畜牲！甚至連狗都不如！”

  “我本是嚇得全身哆嗦，動也不敢動，就躲在旁邊的。可是被他們看見了，也把我擄過去，在我脖子上也拴上繩子套在樹上。”

  “他們這是在幹什麽呀！！”

  “噢！他們就是在故意侮辱我，侮辱我們父子倆！他們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這件事是那些惡人對我們最極致的侮辱！遠遠超過對我們的那些打罵！”

  “他們在幹什麽呀！！”

  “哦……”

  孩子痛苦得也說不下去了，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真的，真的太痛苦了！！

  “他們把我們當成什麽了？！”

  “是，我們是下賤，我們是奴隸囚犯，可是怎麽樣我們也是人呢！”

  “啊！他們在做些什麽呀!!!”

  那麽悲慘的歲月，那麽淒傷的淚滴！

  待那些強人戲耍夠了這對可憐的父子，厭倦了，各自散了，爹爹都還是跪在那裏不敢動。

  “爹，他們走了，你不要跪了。”

  看著爹爹全身哆哆嗦嗦，顫顫欲倒的樣子，兒子好心痛啊。

  但是爹爹聽了，卻依然沒動。他又怎麽敢動呐？誰知道那些強人什麽時候又會回來？又會變本加厲地殘虐他們！

  父親睜開眼，傷楚的目光瞅瞅身邊的弱子，依然強撐著，強撐著……

  終是腿跪得麻木透了，再是受不了的父親身子搖搖欲墜了，自己趕忙扶著爹爹讓他靠著樹坐下來。

  看著爹爹疲憊傷痛的樣子，鼻青臉腫，嘴唇幹渴得起著白殼。看著爹爹脖子上套的鐵鐐，摩擦著爹爹本已傷痕的肌膚，這個孩子好心疼啊！

  他伸手去弄，想幫爹爹解開他脖子上那冷沉的鐵鐐，又怎麽解得開呢？

  他把手伸進爹爹脖上的鐵環裏，用軟軟的小手貼在爹爹傷痕的脖子，“啊，小丹把手貼住爹爹你的脖子，你就不會被這東西劃著痛了。”

  爹爹本是疲倦地閉著目，聽了稚子這暖心卻可憐的話語，他睜開眼睛，憔悴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本灰黯傷痛的眸裏，那一刻間顯出點點的溫馨。

  “哎……小丹，謝謝你……”

  父親看著兒子的眼中充滿了慈愛，他用手輕輕拂去披搭在孩子麵上的亂發，撫摸著他被打傷腫的臉。

  父親粗繭傷痕的手下滑，觸摸到了了幼兒脖子上被強人捆綁的那粗糙毛須的繩索，父親看著這羞辱人的繩子，眼裏多麽的心疼呢！

  他將兒子細小脖子上的繩索給解開取了下來，把年幼的孩子輕輕地攬在懷中，用他幹硬傷痕的身子擁抱著可憐的小兒，溫暖著他，溫暖著自己……

  苦風淒雨裏這對父子就這樣相依為命，互相鼓勵著，溫暖著……

  怎麽樣的痛，怎麽樣的苦，也得堅持著活下去呀！

  淚水在孩子的眼眶裏滾呀滾，終是滑出了他的眼眶，滾落了下來。

  “這也就算了，竟然，竟然……”

  孩子有多痛苦呀，此時的他，已是難過得真的，真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他……他們！竟然把你給賣了！”

  “殘忍地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把我一個人扔在那地獄般冷酷無情的施府。”

  “你知道我有多苦嗎，我當時才六歲呀！”

  “我才六歲，我的爹爹就被迫離開了我！”

  “在那裏，那個冰冷的魔窟裏隻留下我一個人，沒有親人，沒有誰照顧我，我在那裏是怎樣的恐懼，怎樣的痛苦，怎樣的活下去呀！”

  “我的爹爹！”

  說著這樣的話，想起往昔自己在父親走後，被那些人殘冷虐待時恐怖的情景，這個可憐的孩子真是悲痛欲絕，伏在地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