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光季書房內，典雅安靜。幾個大書櫃密密地堆著大小的書本，整個房間飄散著縷縷檀香味。

  屋中站著施競和施凝兩兄弟。

  施光季焦慮地來回踱步，施競兩人恭敬地肅立一邊，不敢說話。

  屋中太安靜了，氣氛有些沉沉的壓抑。

  施毓走進來：“爹。”

  施光季：“有軒兒的消息嗎？”

  他看他搖頭，不由怒火爆發。

  “你怎麽搞的？這麽沒有能力！找個人都找不到！”

  施毓低頭：“爹，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找到的！”

  “你找，你盡力找？你會盡力嗎？”施光季咆哮道：“我懷疑你究竟去找過沒有！”

  施毓臉色“刷”地變白，“撲通”跪地，“爹，你怎麽這麽說？”

  “我說錯了嗎？”施光季大聲地：“你巴不得他走了，失蹤了，死了！”

  施毓：“爹，軒兒是我的侄兒，我怎麽會……”

  施光季聲色厲荏地打斷：“就因為他是你的侄兒！哼！我已不再相信你了！”

  “你四弟死得那麽早，死得那麽慘！”

  “天下女人多的是，為什麽你單找他的女人？你對得起他嗎？你還是不是個人？你還是不是他的大哥？！”

  “我懷疑，懷疑我對待施玥是不是太武斷，是不是……錯了？”

  “他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不好，真的是那種小人嗎？我懷疑……”

  施毓：“爹，你，你怎麽這樣說？”

  “他本就是一個不齒小人，是罪有應得，他……”

  施光季厲如暴雷：“住口！他罪有應得？他的罪究竟在哪裏？”

  “他出生入死，拚死殺敵，他戰功赫赫，他是響當當的‘黑心蛇’！”

  “可是，他卻不斷遭你施毓，施大將軍的刑責，降級……”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對他那樣苛刻！”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那個樣子。”

  “僅僅是他做錯了事，你按軍規懲罰他，他就忍受不了，亂自逃離軍營！這個孩子再怎麽軟弱，我想他也不會連一點軍隊的刑責都受不了！”

  “我在想，不知道你對他施行了什麽樣苛刻的處罰！竟讓他那麽堅強的孩子都忍受不了而逃離軍營！”

  施毓：“……”

  施光季：“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是一時軟弱，鬼迷心竅背叛施家軍。可他已經被貶為囚奴，已經受了那麽多的折磨和苦了，那樣淒慘！”

  “他的性格，我不了解嗎？那些年他在施府受了什麽樣的罪呀！可是他一直都默默忍受，從來也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

  “我本想著，他受了那麽些年的苦，他犯的過失也都抵過了，找個適當的機會就把他釋放了。”

  “就算他不能再到軍營裏服役，也是會讓他好好地過完下半輩子，不能再讓人任意地欺辱虐待他了！”

  “可是你……你竟然瞞著我把他給賣了！而且還賣給了他的仇家，賣給了複雲會的人！你這不是把他往地獄裏麵送嗎！”

  “想都想得到，他在仇人那裏都遭受了些什麽樣的罪啊！”

  “沒過多久，竟然就生生地把他折磨死了！”

  老人說著，想到這些傷心錐骨的往事，這些讓自己一直耿耿於懷無法原諒的事，他的聲音顫抖了。

  “你，你還是他的大哥嗎？你可是他的親大哥呀！”

  “你和他的身體裏可都流著同樣的我們施家的血脈呀！”

  “你怎麽就這樣的狠心呢？！”

  施毓低著頭跪在那裏，已經被自己的老父親罵得臉一陣白一陣紅。

  但是，他緊緊地咬著牙關，不說話也不頂撞，就低著頭默默地聽著父親對自己的訓斥。

  這麽幾十年了，還是第一次父親這樣嚴厲地斥責自己。可想而知父親的心裏是多麽的憤怒，多麽的痛苦！

  兩個弟弟站在一邊，早就是已經嚇得屏住了呼息，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施光季：“我到現在都始終是想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他？你這樣怨恨他是因為什麽？”

  “究竟他做了什麽事情，讓你這樣討厭他！這樣見不得他，甚至要置他於死地！”

  “究竟是因為什麽？難道你妒忌他？”

  “你們是同胞兄弟，一點妒忌之意，就嚴重到要置他於死地嗎？！”

  “可這一點也說不通啊！你堂堂大將軍，才能卓著，戰功赫赫，你一點不比他差。為什麽，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那個樣子？！”

  施毓：“爹，你相信我……”

  施光季：“相信你，哼！就因為我太相信你了！”

  “你的外表多麽像我，你性格剛烈不阿，梗直忠誠，所以我一直認為你跟我一樣，堂堂大男人做事光明磊落，從不以私利去處心謀利，去害別人！”

  “我施光季一生磊落，也有不少缺點錯事，可捫心自問，從沒做過小人卑劣之事。”

  “我總以為你跟我一樣……可沒想到……”

  “我一生最恨奪人之妻，嫖男**。你呢？竟然嫖到你四弟的女人身上！”

  “我太失望了！太失望了！！”

  他腦海中浮現起那個早亡的可憐兒子的樣子。

  那孩子一直都是那樣溫溫和和，一直都是沉沉默默，對什麽都是逆來順受。

  雖然他從不與自己親近，與自己的距離那樣遙遠，但畢竟他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是自己內心深處最最疼愛的孩子啊！

  他死了過後，對他的愛，還有歉疚，全部轉移到他的遺孀身上。自己對那個女人視如已出，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什麽事都關心她，都替她著想，都隨著她。

  恨不得把自己對那個孩子的愛和歉疚全部都在那個女人身上彌補過來！

  可是誰能料到，誰能料到……

  那個女人竟然……

  唉……

  還有自己的那個孫兒，長得跟他的父親可真是一個樣啊！連性格也跟他的父親一樣，溫和忍讓，老實，善良。

  可是他突然失去音訊，竟然這麽久了，都還找不到他，這可怎麽辦呢？這可真是讓人著急呀！

  如果這個孩子有什麽三長兩短，自己以後九泉下可怎麽去麵對那個，那個可憐的孩子啊！

  這個老人心痛著，懺悔著。

  對那個從小就沒有得到過自己多少關愛的孩子，對那個被自己親手貶為囚犯的孩子，對那個飽受虐待，命運悲苦的孩子，自己卻沒有用心去關懷，去教育保護的孩子。

  他那樣年輕就死去，那樣就早早地離開了自己……

  本是堅毅的眼睛，已是在老將軍的深刻痛楚下浮起了潮濕的霧氣。

  “是，施玥他長得不像我，一個小白臉的樣子，性格又溫柔，讓人，可他……”

  施毓沉鬱地：“爹，軒兒的事怎麽扯到他身上？莫不是爹疑心……”

  施光季冷笑一聲：“是，我真有些懷疑，懷疑有人害父又殺子！”

  施毓臉色發青：“爹……”

  施光季一揮手，“你下去，找到軒兒才來見我！”

  施毓沉沉地叩頭，起身退出門。

  施光季喝道：“軒兒有什麽好歹，你是知道輕重的！”

  施毓：“是，我知道！”